三百年前大战当中存留下来的随同修罗王堕天的长老本就不多,知晓最多的应该就是青影大祭司,可她对此一直避讳不言,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年轻一辈不过寄希望于修罗王复活带他们走出贫瘠的幽冥之地,走向未来的繁华兴盛,而对他到底是谁,堕天之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全然不关心。
白榆丝毫没有过去的记忆,她不过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普通修罗族少女,就更不会关心高高在上的修罗王前世今生,毕竟跟她不会有半毛钱的联系。
“倒是你,当真是走投无路才选择留下的?”白榆没兴趣聊过多修罗王的话题,于是该为询问起自己心中有所疑问的。
霍云川顿了顿,似乎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这才慢条斯理回答:“其实也不算是。”
“就算回不去玄天剑宗,你还可以去其他地方,药师阁那个小丫头不是很崇拜你,你要去她那里养伤她必定不会拒绝。”
“可我欠了你的情”,霍云川慢吞吞地说,“我用了焚魂印的力量,那本是你的,我不该用。”
“你不用就被你的混蛋师兄打死了。”
“我不想死在他剑下,所以,我用焚魂印的力量暂时冲破了境界,凝聚了新的剑意。”
“明白了,你是来还我人情的。”
“但月钱还是要给”,霍云川抿了抿唇,“我可以帮你看账,但月钱要当月给不能拖欠。”
他说完条件却没等来白榆的回答,只听到耳边传来细微又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他转头就看到白榆已经沉沉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她睡熟时候都无可避免地紧皱着眉,眉心流淌着化不开的愁绪。
霍云川无语:“早不睡晚不睡……”
一说到月钱就睡得飞快,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装的。
但肩头的重量又无比真实,霍云川抬手轻轻蹭了蹭白榆的额头,掌心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好烫。”
白榆热得仿佛一块被烧红的火炭,他掌心覆上去时都能感觉到被燎过的疼痛,可见她此刻该有多么难过。
霍云川看到床榻边不远处的一湾池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要把自己的床榻摆在这么一个地方。
池水是凉的,但还不够凉,不足以驱散灼伤她的火。
不握剑的时候,他的心也是柔软的,尤其是有这么一个女子毫无防备睡在他肩头,她的脸近在咫尺,明艳的轮廓白的在黑夜里发光。
她平缓的呼吸吐在他的颈窝当中,霍云川觉得自己的心绪就如同身畔随风微微荡漾的池水一般,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夜色越深,月光越明亮刺眼。
似乎是感觉到了月色凛然的不安,白榆的眉心蹙得更紧,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她不自觉在霍云川的肩膀蹭了蹭,似乎是想要往他颈窝里钻。
霍云川往后躲,可白榆只当他抱着舒服,一直紧追不放,霍云川眼看已经被挤到了床榻边,感觉到她的发丝被风微微吹动,拂过脸颊,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用一只手撑着床榻,不然他真的要被白榆直接挤床底下去了。
霍云川定了定神,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迎着月光明晃晃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耳边竟然又响起了白榆那句带着无限伤感的“十五的月光太过刺眼”,他竟然那一瞬间想都没想,直接抬手轻轻地捂住了白榆的眼睛!
甚至能感觉到白榆纤长的眼睫在他掌心中轻微跳动了两下,带着霍云川的心都跟着紧张跳动起来,他后知后觉起来,生怕这个冒失的动作吵醒了白榆,可此时再撤手也已经来不及。
正迟疑间,白榆歪着头靠在他颈窝里竟然没再动弹,舒适地贴着他侧了侧身,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意外地沉沉地睡着了。
霍云川只能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为她沉默地遮挡着月光,四下万籁俱静,他看着月光倒映在水中的碎光飘飘荡荡,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甚至忘记了今天恰好是他三十岁生辰,此时想起只觉得有些唏嘘茫然,肩头的年轻女子依然体温灼热,他轻柔地捂着她的双眼,她靠在他的颈窝甚至连呼吸都是一种灼烧。
他不免有些无措地想,这一切好像……有些过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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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第一个提出抗议的人当然是蓝瑶无疑。
当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时,蓝瑶揉了揉熬得通红的双眼,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
鱼肚白落在视线里都让人觉得无比雀跃,意味着十五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蓝瑶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药瓶药粉,虽然阵痛的丹药依然毫无头绪,但至少……蓝瑶掂了掂手中的瓶子,心想,安神助眠必然是能做到的。
她兴奋地跑去找白榆,想跟她第一时间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她终于快步跑过亭台回廊终于踏上水台时,却顿时愣在原地,仿佛当场被雷劈了一样的不知所措。
水台的床榻上不止白榆一个人。
怎么还多了个男人!
蓝瑶感觉自己彻底眼花了,她反复揉了揉眼,终于努力看清了床榻上那一席清浅的山茶花白衣。
霍云川挺直了腰背坐在床榻边,看起来很是疲惫,白榆枕在他的腿上,黑发凌乱的散落在床榻之间,薄被一半被推在旁边揉成凌乱的一堆,一半搭在白榆身上,一切都让蓝瑶心里不堪入目的联想越发猛烈。
蓝瑶一边牢牢捂着嘴不让自己当场发出尖叫,一边死死盯着依然清醒的霍云川,他听到声音抬眸看过来,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眼尾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你、你们……”,蓝瑶努力压抑下一肚子的疑惑,竟然还没忘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白榆。
霍云川将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往身后拨了拨,他的黑发中夹杂着赤红的颜色,在初晨的微光中格外清楚,他把薄被往上拉了一下:“让她再睡一会儿。”
“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