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查清,既然你是被人陷害,为何不能留在山上?”
霍云川并不回答灵韵的问题,而是又说:“至于灵卿师兄,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远处的,灵韵以为他心有所虑,只是大事当前,他便说:“一切都等师尊落葬之后再说。”
远处的白榆感觉到霍云川看过来的目光,她不禁按着胸口的位置,第一次感觉到了通过血契传来的祈求,霍云川竟然第一次向她发出了些许请求的意思。
“我是代理掌门,无凭无据你们有什么资格定我的罪!”
灵卿发出了最后的挣扎咆哮,他被弟子们牢牢按住,眼神都是几近癫狂的。
秦桑榆又看了他一眼:“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年少无知,总会爱上几个人渣”,白榆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蓝瑶听了忍不住笑,“别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见了棺材头还这么铁。”
白榆撇嘴:“头铁就砸碎。”
她说着又从小包里抓了把米,扬起手仿佛是不以为然地挥了挥,白米如同飘雪般倾落在地。
“来兮往兮,尽归其路,自来处处来,往归处去!”
“靳明烟”突然周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摇摇欲坠地闭上眼一晃,再睁开眼时她满眼都是疑惑不解:“我刚才怎么了?”
众人都看得出来,附身的秦桑榆走了,现在她依然是靳明烟。
灵韵真人走到她旁边低声跟她简单解释,但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众人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竟然从灵卿身上硬生生撕扯出另一个灵魂来!
而且大家都看清了这个灵魂的模样,毫无疑问的,那竟然是青循真人!
“师尊?”
霍云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瞥了一眼远处的白榆,心中便明白了不少。
“是师尊?师尊的魂魄怎么会在大师兄身上?”
灵韵真人觉得自己今天的三观彻底都碎没了,他勉强扶了一下自己快要掉下去的下巴,然后就听到灵卿发出一声惨叫:“不!不要!”
他借助着青循真人的修为才破了化神境界,他的魂魄若是离开了,灵卿的修为境界便要跌回去了。
“你答应了我会帮我的!白司主!白司主你不能出尔反尔!”
灵卿一边伸手挣扎着试图去抓青循真人的魂魄,但绝望的手指只能穿透对方透明的魂体。
青循真人从他身上离开了,而灵卿也彻底仿佛被抽筋扒皮一般虚弱地摔倒在地。
白榆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呵呵,本司主最爱出尔反尔,你来咬我啊!”
霍云川目光复杂地看着青循真人,仿佛百感交集,眼底又不由自主闪起了泪光来。灵韵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禁感怀:“师尊……”
而此时青循的亡魂看着灵卿开口说话了:“你弑杀师尊,又暗害同门,为师现在就站在这里,算不算得是证据?”
“师尊……我到底哪里不如小师弟了?”灵卿趴在地上终于彻底崩溃,鼻涕眼泪混成一团,“为什么你就是看不上我!”
蓝瑶歪头:“男人啊,永远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白榆目光徐徐落到霍云川身上,语气难得温柔了些许:“也不是所有都是这样……”
“看来他在你心里很不一样”,蓝瑶又有了调侃的兴致,凑过去仔细端详白榆的表情,嘴上唉唉唉的叨叨:“完了,你要沦陷了。”
“我能把你打到陷进地里去信不信?”白榆摩拳擦掌,脸上半点温柔的神色都没剩下了。
蓝瑶笑笑然后捂住嘴,表示自己绝对不再话多了。
青循真人低头怜悯地看了灵卿一眼,说道:“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我不明白!为什么!”
“一个人成功与否,不只是用修为来衡量的。”
“我只是想当掌门,我有什么错!”
“没有能力却想做痴心妄想的事,就是你最大的错处。”
“不知道为什么”,蓝瑶晃了晃脖子,看着青循真人的魂灵有点疑惑,“我总觉得这个青循真人说话的腔调有点耳熟。”
“跟你风格有点像。”
“怎么说?”
“就是欠揍。”
“那你看看!”
白榆和蓝瑶不免笑成一团,白榆拍拍手:“差不多了,剩下的事霍云川会搞定。”
“他答应你什么了?”
白榆微笑,满眼都是阴谋得逞的光:“不告诉你。”
青循真人“教育”了半天灵卿,终于停下来转头看向霍云川,他微微歪着头,已经泛白的头发和胡子在风里飘着,已经几近半透明了。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站在那里似乎想了很多很多事,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霍云川温柔的笑了。
霍云川无法直视那样慈爱的笑容,他看着面前的魂灵忍不住跪了下来,泪光闪闪地扬起头,语气已然哽咽了:“师尊……”
青循真人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霍云川的头顶,“保重。”
他只对他说了两个字,然后看向另一个徒儿,又说:“你也是。”
灵韵真人并在霍云川身边跪下,两人一起又给青循真人磕了个头。
青循朝他们挥了挥手,魂灵慢慢消散空中,太阳越爬越高,在耀眼的日光当中,魂灵便如同荧光虫火一般,闪着光散开,仿佛被融化般直到不见。
远远的白榆唏嘘了一声,莫名地沉沉叹了口气。
蓝瑶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却见白榆垂下眼帘,掩藏了一丝不易让人轻易琢磨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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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这场下葬之礼,经历了诸多风波之后,终于还是“顺利”结束了。
霍云川在师尊的墓碑前又恭敬行了礼,一直待到了众宾客散去,只留下灵韵真人陪在旁边。
至于靳明烟本来坚持留下不肯走,她一边对自己被秦桑榆附身这件事难以置信,后知后觉开始头晕脑胀,可给自己把脉半天也查不出什么端倪,被灵韵真人半哄半骗着让人送回戒律堂休息了。
霍云川站在沉冷的墓碑前,泥土的味道尚未完全消散,很难想象已经平整的土层下已经埋葬了他慈祥的亲人。
灵韵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却乍然惊讶:“你……”
霍云川抬眼看过来,蹙起眉眼朝着灵韵摇了下头,灵韵要说的话便梗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