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倒映的轻盈身姿,如同风中柳絮,婀娜多姿,飘逸的裙摆随同她的动作而扬起,落下,荡开晃人心神的美。
扶光盘腿坐在水面上,犹如每一次修行时一般,庄重又放松,脊背挺直,五心朝天。
只是她低垂着眼睫,眼睛并未阖上,似看非看倒影中的“扶光”。
像是察觉到扶光的注视,那个如水幻化的身影似乎凝实一些,她甩袖,踢腿,弯腰。
每一个动作,都要回头注视扶光一次,似乎要从她的目光中获得力量一般,每一次,她都没什么收获。
扶光的眼神泛而空,像是注视她,又似出神思考什么一般。
倒影有些恼怒,动作越来越激烈,“咕咚咕咚”踩水声不绝于耳,连带着衣袖破空之声。
长长的衣袖交叠又分开,柔和料子交撞,传来细腻的响声。
让扶光晃神一瞬。
舞动的人不休,她脚尖点地,犹如最灵巧的飞燕,水波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旋转出去,袖摆在空中画出一圈又一圈的红,衣袂飘飘。
忽而,她停下,站直,单手背于身后,回眸直视扶光。
金发褪去耀眼的光泽,变为深沉,幽暗的颜色。黑色的眼睛直视端坐于地的扶光。
扶光瞧着这双黑眼睛。原来变了颜色后,就如要择人而噬的深渊,深邃又危险。
原来,在别人眼中的她,是这样的吗?
那个人站在扶光不远处,身着扶光最熟悉的宗门弟子服饰。
黑色为主的长袍,袖口与领口是红色丝线绣上祥文,内里是黑色绑袖,外衣长袖为大红色,让她的冷淡的神情,都变得没有那样冷酷。
她眉峰皱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饰,又看了眼扶光的衣裳,轻灵的声音中,像是咬着牙,不甘地看向扶光道“不愧是你。”
忽而,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换了表情,酒窝浅浅地笑起来,她眉锋微挑,唇角牵起,整个人忽而活了过来。
“好久不见,扶光。”她这样说道。
身下的水波凉凉的,透过薄薄的衣服,激在肌肤上,扶光也笑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向扶光走过来,感叹一般道“那么谨慎做什么,你清楚的很,我已经不能取代你了。”
扶光听闻此话,也并未有任何表示。
与扶光有相同面容的人挽起长袖,也如扶光的姿势一般,盘腿坐在扶光身侧,看向前方,似是想感受扶光此刻的心境。
不一会儿,她就放弃了,立刻换一种舒服的姿势坐着,双腿叠在一起,单手压在扶光的肩膀。
仔细一寸一寸地观摩,端坐的,稚嫩的少女,视线就像探照灯一般,上上下下扫视扶光一般,然后颇为不屑地瞥了瞥嘴。
她有些不甘心,拍了拍扶光的肩膀,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突然笑得乐不可支。
银铃般的笑声响了好一阵,她长叹一口气,惋惜地道“要是如今的你,我有十成把握胜你,可惜啊......”
冷冰冰的手触碰扶光的脸颊,扶光依旧一动不动,不曾回过话,也不曾有什么举动。
这个身影,是被云梦泽引出的,算是心魔一类,扶光曾勘破过心魔,对她来说,与心魔也算是老相识,算不得大事。
耳不听闻,眼不看,心不动,这一关也就会轻易过去。
她如影随形,消灭不了,一个起心动念,她就会如约而至,至于会不会变成心魔,端看人的造化。
或许会,或许不会,全看人自己的每个选择。
“无趣。”红黑色衣裳的“扶光”半晌又道。
这回她将两只手交叠,搭在扶光肩膀上,脑袋则放在在交叠的手上,将扶光当做一个靠柱。
闭上眸,蝉翼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睡过去一般。
扶光举目,看向天,透彻的蓝色天空,照应出她的身影,不远处银发哨兵那里,却投射出两道身影。
一人金色羽翼,一人黑色羽翼,鏖战不休。
二人手持长剑,招招都往对方致命处袭去,金色与黑色的羽毛交织,轻轻的羽毛漫天飘散,纷纷落下,犹如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她转头,不远处银发的哨兵依旧手持长剑,肃穆而立,足下却并没有影子。
她从尾戒上取出一只金色的羽毛笔,右手捏着尾根,左手从根部顺着羽毛往上捋。
“你要帮他吗?”一旁的人声音慵懒,懒散地抬眉看向自己跟自己打得正欢,争斗不休的哨兵。
“为何你不能给我一点怜悯呢?”她笑着说鬼话,哪怕没有一丁点的机会,也妄图扰乱扶光的心绪。
“止息,停念。”冷冷的声音突然出现,让曦光执剑的手一停,六翼一拍,剑锋横过来,挡住刺向胸膛的一剑。
与他相同面容的黑翼男子,面无表情地往下一扫,继而提剑向他连刺,不给他一点喘息与思考的空间。
那道声音只说了四个字,便再也不出声,宛若他的幻听。
铛铛铛。
剑器之上激起刺眼的火花,剑芒吞吐,二人对峙,只是刹那间,就已经对了几十下。
二人身形同时挪移位置,隔着不远的距离,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曦光握紧剑柄,对面之人极为熟悉他的攻击套路,招招打在他攻击的节点上。
而且相同的脸,与相同的精神体。
他一手拿着一支黑色羽毛,整体上来看,修长且紧密地排列着,手感顺滑又似一片轻薄的金属,边沿闪着利光。
他抬手,轻飘飘的羽毛如同利箭一般,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短促的一声“咻”。
对面之人略微一抬剑,便轻易地将羽毛挡下,剑刃明亮,照出曦光并不轻松的表情。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然也没有一样的精神体。但对面的羽翼除了颜色之外,羽翼的大小,形状,长短,疏密,质地等全部都一样。
怎么可能呢?
止息,停念?要告诉他什么?要他停止战斗吗?
“你说他会不会停手?将性命交于虚无缥缈的话语?”红色袖摆交叠,“扶光”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冷心冷情的金发少女。
“只说一句话,他能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