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海韬这么一捉弄,时间耽误了不少。我火急火燎地赶到教室时,里面闹哄哄地已经坐满了学生。我的脚刚迈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教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轰然大笑。
那一张张的小脸齐刷刷地看向了我,脸上挂满了毫不掩饰的嬉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我。
我看到教室的桌椅摆放呈现出拱字形布局,弯弯形状正对着讲台。我望过去,每一排的学生就像一层层的波浪。这种布局与我的记忆中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还好我的位置并没有变化。我默默地找到写有我名字的位置坐下,正好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上课铃声刚刚响起,一个靓丽的身影悄然走进了教室,她身姿婀娜,步履轻盈,不一会儿功夫就稳稳地站在了讲台上。随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精致的面容透着几分威严。
我激动起来。她果然是小韩梅长大的样子。
虽然与小时候相比,有了巨大的改变,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韩梅的两只大眼睛就像克莱尔的眼眸一样顾盼生辉,明亮动人。面庞清秀的像淡雅的水墨画,带着一抹严肃之色。圆润的下巴如同精雕的玉石,圆滑细腻,没有一丝的瑕疵。
这与十几年之后的大韩梅也有所不同,此时韩梅的身材更加妙曼迷人,细嫩的腰肢不盈一握,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唯一没变的就是那股冷若冰霜的威严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又不敢贸然上前。
“起立!”
我随着声音站了起来。
韩梅看到我,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这次胆子大些了。”她的话音刚落,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脸一红,抬起头来看向韩梅,立即被她吸引住了。
从韩梅的位置感受到一把带有吸力的利剑向我劈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的心神一阵恍惚,同时在我的脑海中无数的景象汹涌而入。这些涌入的画面被这把飞来的利剑硬生生地一分为二。
其中一半显现出小韩梅可爱的影子,她趴在我胸前叫了我一声爸爸。我不由一笑!
另一半情景截然不同,小韩梅孤独地站在院子里,满脸羡慕地看着马河威和小宝。小宝赤着脚丫子,像只顽皮的猴子在院子里奔跑着,手中还不停地挥舞着一根鞭子。马河威紧握着一只拖鞋,满脸怒气冲冲地追赶着小宝,口中还大声呵斥着什么。
不对,不对,我感觉到一丝疑惑。我居住在梅阿姨的那些年里,记忆中从来没见过马河威。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一段不存在的情景呢?
接着,更多匪夷所思的情景接踵而至。
我察觉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一种记忆充满了温馨与甜蜜,记录着我陪伴小韩梅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而另一种记忆中,完全找不到我的踪迹,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
两股记忆如同两条相互交织的河流,在我的面前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旋波,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如海浪拍岸般,疯狂地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的大脑被这股力量如利剑切入,就好像游戏在疯狂地加载数据一样,强行地要把这种不存在的记忆复刻在大脑中。脑芯自动启动了防御措施,立即提出了严正的抗议,但是毫无作用。这种杂乱的记忆让我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大脑产生了巨大的疼痛感。
于是我的大脑分泌了更多的神经递质来缓解这种状况,我感觉心跳骤然加速,像肚子里面塞了个皮球一样,狂跳不止。脑芯出于对我身体的保护,果断截断了神经元信息。终于,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抗争之后,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与沉寂当中……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还在微微地旋转着,像喝醉了酒一样,头昏脑涨。脑海中还有刚刚的经历留下的模糊片段。尽管记忆支离破碎,但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静静老师坐在我的身边,满脸关切地看着我。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我对怎么回来的,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张口说道:“静静老师,我要见梅老师。”
静静老师嘴一咧说:“状状,咱们好好聊天。”
“我就要见梅老师!”
静静老师更是为难地说:“你也知道啊,你一见到梅老师就晕倒,你还是要见她?”
“我必须要见她!”我说着就想从床上起来,但是挪动双腿时发现下身没有了知觉。我想坏了,身体又和之前一样了。
“好孩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抬回来的。”
我问:“我晕了多久了?”
“没有多长时间,抬你回来的几个学生刚离开,你就醒了。”
我坚决地说:“我现在就要见到梅老师,必须,立刻,马上。”伴随着我体内能量体的爆发,静静老师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骇之色。
她不由地说道:“我一个人背不动你,我去喊他们回来。”
我大声说:“静静老师,轮椅,快!”
静静老师奋力地推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教室。静静老师敲了敲教室的门,把我推了进去。我的出现又让班里的学生出现了几声稀稀拉拉的哄笑。
韩梅的脸转向了我,我看到她的脸与刚才相比有了些许的变化,威严更浓,但是面庞上出现了一丝岁月的痕迹,她的身材更像大韩梅了,她好像变老了。
正在我诧异的时候,那股记忆之流又席卷而至。这一次,我放弃了抵抗,任凭这股记忆涌进我的脑海之中。我承受着小刀割肉般的疼痛在头部蔓延开来。我咬紧牙关,努力地看清这些不断涌现的画面。
我清晰地看到了韩梅另一个版本的童年记忆。
在这个记忆中,有太多韩梅询问梅阿姨与马叔叔的情景,她哭着说:“姥姥,姥爷,我妈妈呢?我爸爸呢?他们在哪啊?”
还有更多韩梅孤独的身影,或是站在空旷的操场上,或是徘徊在寂静的走廊尽头,显得那么无助和凄凉。小小落寞的身影在无尽的哀愁中慢慢地长大。
我切身体会到了女儿的孤独,落寞,悲伤。这可是我最爱的女儿,在陪伴小韩梅的那四年当中,我每天都陪着她,当时她是多么快乐。可现在记忆中的她是如此悲伤,这让我心如刀绞。这份记忆太伤感了,让我难以招架,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我顶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识。
我再次醒来,发现全身都没有了知觉。管他呢,身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女儿!我声嘶力竭地对静静老师喊道:“静静老师,我要见梅老师。”
站立一旁的四个学生立即把我拖上了轮椅,四人轮换着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推到教室。这一次我的出现,没有迎来同学们的哄堂大笑,而是寂静一片。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我,包括讲台上的梅寒老师。
我看到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