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这几日雪停了,天气也有了转好的迹象。
太守府的下人在院子里清理盖在地上结冰的雪。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一名小厮走上前去通报,被侍从带了进去。
“回大人,晋王妃病重,看着像是活不了多久了,晋王世子被晋王找回来了。”
太守持着一串佛珠,抬眸扫了眼地上的人,眼皮跳了一下。
“晋王世子被找过来了?”
“是。”
“大人,他们攻下山寨后,还拿下了山寨的粮库,东西被运回了别苑。”小厮继续道。
“还有何事?”
太守攥着手里的佛珠,桌上的烛火照在他脸上阴暗不明。
“回大人,晋王住的东厢房那处院子小的进不去,小的能打听到这些。”
“本官知道了,继续盯着吧。”
太守摆了摆手,小厮这才退下。
旁边的师爷,摸了摸胡须走过来。
“这倒是一件好事,留着晋王在幽州,大人的事情迟早会暴露。“
“如今晋王世子被找回来,晋王妃又病重,晋王拿了黑风山寨的粮库,想必很快会回青州。”
太守沉默不语,机警的目光里琢磨着什么。
片刻后。
太守捏佛珠的速度加快,咬紧了牙关,内心极为不甘。
“倒是便宜了晋王!”
黑风山寨那些粮原本都属于他!
因为晋王世子全都落入了晋王手里。
“砰砰!”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守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声道:“进来!”
“大人,我们……派去暗杀的人被晋王的人抓了。”
那人跪下,惶恐出声。
“你……你说什么!”
太守惊得从椅子上“唰”的站了起来,满脸紧绷,指着地上的人,手颤了颤。
“大人,您别担心,我们派去的人都是死士,就算被抓了,他们也会主动服毒自尽,晋王根本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师爷盯了太守一眼,神色淡定。
太守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回原位,深呼吸平缓内心紧张。
外面又冲进来一名侍从,跪下道:“大人,晋王让人在大街上施粥,幽州的百姓还有难民全都过去了。”
“晋王怎么会在幽州施粥?”
太守内心惶惶不安,片刻失神后,手无意间用力。
佛珠链子瞬间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砰!”
“哗啦啦啦……”
太守顿了顿,心脏骤然一紧。
“走,随本官去看看。”
太守带人刚出府,就看到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太好了!咱们终于有口吃的了。”
“晋王殿下慈悲!“
“晋王一来我们就有饭吃了,殿下威武。”
“晋王殿下,才是真正心系我们这些贫苦百姓的人啊!”
“幽州有救了,终于等来了晋王殿下!“
百姓们一边排队领粥,一边兴奋大喊。
太守扎进人堆里,被挤得连站都站不稳。
百姓们都饿的不成样了,急切地想填饱肚子,根本就没空去管来的是谁。
“放肆!“
“你们这群刁民,挤什么挤,没看到太守大人来了吗?”
旁边的侍从推开身边的百姓,大声呵斥。
此时周边的百姓,这才注意到太守大人就在人群里。
“啊我呸!狗官。“
“狗官来了!“
“这狗官管过我们的死活吗?还想让我们敬着他。”
“就是就是,朝廷让人过来赈灾,你们施的都是什么粥,筷子放进去都能浮起来,那是粥吗,那明明是水汤!”
“狗官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给我们施了一次粥,还有脸过来,小心晋王殿下摘了你的官帽!”
“大家别怕,现在晋王殿下在幽州,我们求殿下惩治这狗官。”
有人往太守跟前丢了一只破鞋。
有人领头,后面的人陆续丢臭袜子。
太守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那群百姓怒吼。
“你们这群刁民!”
“来人啊!把这群刁民给本官通通抓起来。”
“狗官抓人了啊,快跑!”
排队的百姓们全都到处乱跑,场面变得不受控。
太守身边就带了那么几个人,根本镇压不住暴动的百姓。
他想杀个平头百姓,震慑一下,又怕闹太大,惊动晋王。
太守被挤得连乌纱帽都掉了,那身官服被扯乱。
旁边的师爷跟侍从被百姓们挤得离太守越来越远。
然而人太多,师爷他们赶不过来。
太守被人群踩了好几脚,人没被踩死,都快被气死了。
就在此时。
有人骑着马赶过来,敲响了锣鼓,“哐!”
“全都停下!”
“都别急,一个个排好队。”
人群这才慢慢散开,有序地排起了长队。
师爷才捡着鞋,狼狈地带人跑了过来,扶起了地上的披头散发,跟个叫花子似的太守。
“大人,您没事吧。”
太守脸上杂乱的头发被师爷拨开,眼里窜着滔天的怒火。
“快,把那些放肆的人给本官杀了!“
“都杀了!”
“这不是太守大人吗?您怎么成这样了,当街杀人您有把晋王殿下放在眼里吗。”
宋大夫慢悠悠走来,望着太守,调侃道。
他身后随即而来的有影一,以及晋王府的亲兵。
师爷瞥宋大夫一眼,“你谁啊,敢跟大人这么说话,不想活了是吧。”
“王爷!”
宋大夫等人并未搭理他,目光看向前方,神色肃穆。
他们纷纷立刻俯下身行礼。
影一走上前,“王爷,事情都安排好了。”
晋王摆了摆手,影一站在了晋王身后侧边赵承乾的旁侧。
“下官见过王爷!”
太守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扯了扯碎成片的官服,又捡起不知被人踩了无数脚,上面好几个脚印的官帽。
他曲着腰给晋王行礼,脸上已然不见刚才愤怒时想杀人的表情。
“幽州早已余粮不足,下官多谢王爷慷慨解囊,救济幽州百姓!”
“下官听说,王爷攻下了黑风山寨,这些粮本该用来救济青州百姓,如今却全给了幽州,殿下大义之举,实在让人佩服。”
太守垂眸眼里快速闪过一抹讥讽神情,黑风寨就算有不少粮,那也不够晋王这么施粥。
他倒是想做好人!
只不过他也不想想,这好人自己能不能做的了。
幽州城不仅百姓没粮,还涌入了其他乡镇过来的大量流民。
还救济幽州呢,青州自己的封地都没粮了跑来借都借不到,回头只怕是会引青州百姓唾骂。
还以为晋王有点能耐,谁知是个心慈手软的主,怪不得连储君之位都被废黜了。
“太守的心胸才叫人佩服,饥民过多,百姓看到吃食难免激动,太守应当不会介意吧。”
晋王扫了一眼,满脸污垢的太守,含着笑开口。
而他身后的人纷纷忍俊不禁,就连那些低贱的流民,仆从都在笑话他。
太守气的要吐血,拽着官帽内心窜着火气,却不敢在晋王面前发怒。
“王爷说的是,我怎会同百姓们计较。”
他咬着牙,嘴角挤出一抹笑,刚才被百姓,踩踏撞掉了一颗牙,此时尤为的滑稽。
“不知殿下要如何解决,青州无粮一事。”
晋王负手而立,“本王自有打算。”
太守抿唇,好一个自有打算。
他倒是要看看晋王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太守不好了!”
就在此时,一名小厮匆忙地拨开人群,冲撞了过来。
“何事如此着急,没看到本官正跟殿下说话嘛!”
太守在晋王面前低一头,处处吃瘪,心里正烦闷的紧,这会儿冒出个人来,他抬起腿踹了过去。
那名小厮被踹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吃痛地捂着腹部。
“大人,真的不好了,是……别庄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