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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日,一百零五位入院生纷纷从半山居搬至无涧山院。

无涧山院近山顶,又因雍山是平顶山,适合建造各种各样的建筑,因此无涧山院里的楼宇与景致遍处都是。用“人间仙境”来形容也不为过。

无涧山院里最大的两个院是文院与武院,如其名,文院是文格各艺学习、评测的地方,其下设对应的六殿;武院是武格即内外息和武术学习、修炼和评测的地方,其下设南海深冰殿和武术殿。

山院里师生住宿在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四园:掌院及掌教住青龙园、教习和办务住朱雀园、男子学生和女子学生分别住在白虎园和玄武园。

无涧山院主要包括文格学习和武格学习两类。

文格未满的学生需要学习未满的文艺,直至各艺满格为止;文满的学生无需参加文艺的学习,但需要每半年重新评测一遍,若有未满文艺则需要再学,若连续两次文满则无需再测;文满格是从山院结业的基本要求之一。

武格包括需要评测三项:内息、外息和武术。内息是进行内息运息的学习,掌握内息运行规律,无评级;外息主要是针对内外息的转化,由南海深冰评测;武术包括基本武艺及其与内外息的结合运用,武术的评级由十位掌教决定。

评级每月初一都会开放,因此学生每月都可以了解到自身各项的格数。武格达到三格是结业的第二个基本要求。

除文武格学习之外,山院还会不定时布置出山任务,以锻炼学生综合能力,称“外修”。外修没有格牌,但外修是提高文武格的最好方式,因此山院学生大多会选择参与。

结业之后,无涧山院学生会得到两种类型的格牌,文格牌和武格牌。具体为:文武满双满格牌由昌化石雕琢而成,为梅红色;单文满格牌由孔雀石雕琢而成,为翠绿色;单武格牌一侧为南海深冰评级、一侧为掌教评级,由岫玉雕琢而成,为米白色。

经过十天的考核与比试,入院生们终于可以如愿进入到无涧山院学习,心中欢喜尽显于表。同时,他们现在也需要面临一个抉择:选择学习或不学习《无涧内息心法》。

选择学习《无涧内息心法》,那么就意味着所有以无涧内息心法作为内息运行方式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内息运行,而且内息外化的时候,也会有一定的程度让对方看到外息运行;利,有现成修炼技巧可快速提高内息储量、可以以最快速度判断敌友、用外息传递信息等;弊,可能会不适合个别人、可能会被不义之人利用。

不选择学习《无涧内息心法》则内息运行需要自行修炼、独自摸索且所花时间长,但会有自我的独特性,具有未知潜力。

当知道内息运行相似的人彼此间,可以感受内息、看到外息这件事的时候,李巾咏和李云傲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些猜测,想着下次找机会双方谈谈。

今年山院的正式入院仪式设在七月一日进行,入院生在二十八日至三十日可以自由出入无涧山院,一是为了让他们思考关于内息心法的事情;二是给时间他们休整、通知家人或者回家等等。

白虎园或者玄武园里,学生住所排列整齐,每三间一排屋,每两排屋的门两两相对。

依影拉着巾咏和她住同一排,而依影的旁边是玉青娥。

云傲和一石也住同一排,与一石相邻的是新朋友——严年全,严儒则严掌教之子。杨永喻则选择了其他地方。

就这样,这六人开始了他们的无涧求学生涯。

二十八日那天山院一开放,李巾咏就匆匆下山,赶回九公子坊去继续还债生活。

九妈那句“一有时间就回九公子坊”她一直记得。

这两天他们都在忙着三十日要进行的流月宴——流云诗。

这次巾咏回去没有看见昌叔,反而多了一位萧师——梁长弓。

听说这位萧师来的那些天还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空闲下来的侍者姐姐阿莲迫不及待跟她分享。

每次流月宴的主题都会提前安排,就比如说过两天要进行的流云诗是在上一次赤舞表演之前就已经确定好的。

可这回却出现了意外!

原本九公子坊和一个诗人说好了,十八日那天一方交重金,一方交流云诗,结果那诗人硬说是没有灵感,不肯作诗!即使九妈百般请求,他都以“不出佳作不如不作!”为理由拒绝。

无奈,九妈只好另寻诗人,但那些诗人所做都不符合九妈所愿。上次流月宴搞得过于敷衍,她良心有愧,因此立誓这回要好好安排!要对得起自家人的忙活、对得起那些达官贵人们给的赏钱、更要对得起九公子坊这副招牌!

恰巧二十二日那天,九妈正从一个诗人家回来,路经外郊泊港时,看到一个人在泊港旁的凭栏处碎碎念着什么,她觉得奇怪就去问那人,一问才知道人家是着名柳词人!九妈便请他为九公子坊作词,柳词人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根据九妈所给题目“流云”,柳词人望着祁江默默无声……

这时不知道何处有一燕声起,让柳词人灵光乍现!立即挥起笔墨!

等到词人写完,九妈亦读完,两行热泪从九妈眼里流出……

“写景铺叙细腻、曲尽其形;抒情委婉含蓄、回环吞吐……多好的文章啊!柳先生真乃奇人也!”

难得有好文章,但是九公子坊里的乐师却不能作出与其境界一致的曲谱,这又急坏了九妈。

就在这个时候,正巧来了名大约三十岁清瘦高挑、须髯若神的萧师,说慕名而来,想为九公子坊工作。

九妈毫不犹豫直接叫人请走他。

没想到他非但不走,还直接在一楼奏起乐来!

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九妈被他那饱含情感的箫声感染,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

那刻起,九妈肯定了他的才能,于是请他为“流云词”作曲。

哪知萧师不仅演奏技术好,创作能力亦极佳,才半炷香时间便据词出曲!

应九妈要求,萧师开始吹曲。与此同时,九妈也拿出她的纸笔,在纸张上速画着什么……

曲毕,笔停,感心动耳。两人含泪对望,宛如词中所题的两位友人再次重逢……

萧师率先打破宁静,询问九妈画了什么。

“流云舞。下次流月宴的主题。”

萧师上前细看,画迹虽简,但整个舞蹈就如同流云词一样回环往复、哀伤婉转。

他以前就听说九公子坊的九妈是速画的行家,没想到还是个杰出的舞创者!

两人彼此欣赏,萧师更期待能够留在九公子坊,说不定能够和这位九妈在音乐或舞蹈上擦出别样的火花!

九妈最有惜才之心,便派人去调查这位萧师的底细。

经过几天的查验,发现他背景干净,是可招收之人。而且他还和九妈是同乡,都是荷城人。

但九妈最是反感荷城。

侍者阿莲分享到这里,李巾咏突然问起:

“那为什么萧师最后还是来了?我刚才还看见他。”

闻言,讲故事的莲姐姐笑得可灿烂了!笑容比吃了蜜瓜还甜!

“那萧师啊!给我们九妈作了首曲子,还当众吹给她听!把她感动哭了!哇塞!你是不知道那天到底有多精彩!”

“那曲子讲什么的?能让九妈哭成那样子”

她很难想象嚣张跋扈的九妈会为了什么掉眼泪——除了钱。

“听咱们这的乐师说啊,似乎是讲一个瘦子秀才爱上一个胖子绣娘的故事!”

两人不自觉捧腹大笑!原来是咱们九妈的春天来了!

当晚,巾咏正准备休息,房间忽然便响起了敲门声。

她觉得很奇怪,她来九公子坊这么久从来没有谁来过她房间。

开门一看,一个硕大的身影填满视野——是九妈。

没待巾咏说话,她就把手里的纸张塞到巾咏手上,留下一句“背熟它,明天参加彩排。”就离开了。

巾咏打开一看,居然是流云词!

之前总听阿莲说这词有多好,这回她亲自拜读,才知其情深之切。

读完词的巾咏不觉悲愁垂涕……

六月三十日,流月宴之流云词。

由诗变词一事,已于九公子坊门外告知,今日若有退席者,九公子坊会双倍赔偿金额。但席客们似乎对这并不甚在意,毕竟诗词不分家,他们也图个乐趣,因此今日流月宴仍然是满席。

李云傲和黎昭两个人如约在九公子坊外会面,然后一起回到熟悉的甲二席。

“黎昭兄,石节一案可已破了?”酒品未上,云傲便开始询问无脸案一事。

黎昭猜到他会这么问,反将一军:“所以匿名信是你写的咯?”

云傲没有否认。黎昭接着继续说:“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在十五巷找到了那个乞丐。但涉案的第五个人究竟是谁,我们也无所获……”说到这个让人挫败的事情,黎昭就想喝酒,于是催酒侍上酒。

他快速饮了几口,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这个酒友多说一点。“像这样的死因不明案件,一直都有,这也属于正常事情。你不必对此太过介怀。”

这时糕侍把桂玉糕和枣花糕送上来。云傲拿起一个桂玉糕,仔细端详,过了好一会儿才似问非问地说:

“黎昭兄觉得,同样是正常的桂玉糕,为什么九公子坊的价钱就如此特殊呢?”

黎昭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案件还会继续跟进一段时间,但有没有结果就不好说。”

“呜呜呜——”

一段箫乐响起,全场闻声肃静。

舞台四方缓缓落下帷幕,遮住了舞台上的一切。

“本次流月宴主题:流云词,作词者:柳词人;作曲者:梁长弓;演奏者:九公子坊乐班;表演者:……”

报幕的说到这里,黎昭肃然起敬,竖起耳朵细听。

“某某某。”

“切!保密就别报出来啊!还某某某,吊人胃口,真是!”

黎昭失望透顶,高声抱怨。

云傲在一旁捂嘴笑话他。

箫声独奏一起,整场都鸦雀无声,原本抱怨和笑话的云傲也认真起来。他们一下子都被带入到箫声所传达的情感之中——哀伤忧愁……

独奏毕,基调铺叙,帷幕缓缓升起,一位妆容素雅,面戴浅色蓝纱,身着白绸内衬、云蓝外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双微垂灵动的眼睛!就是她!黎昭内心高兴不已!

云傲看着那女子的身形,感觉很是熟悉……

舞台上蒙蒙雾雨,于灯光之下,更为明显。

女子走向凭栏,伸出纤纤玉手,斜望半空……

“望处,雨收云断……”

巾咏!那女子声音一出,云傲便认了出来!

“凭阑悄悄,目送秋光……”巾咏的手将张未张,似乎在捕捉着什么,随后缓缓落至胸前,眼神平视,恰巧和甲二席的云傲对上……

“晚景萧疏……”巾咏没想到云傲这回流月宴也在,词进慢了,于是转移视线,纵览全席,随后拿起腰间的玉石,细细端详……

“堪动宋玉悲凉。”

“水风轻,苹花渐老……”巾咏坐在舞台边,把脚伸到舞台外,双手支撑在身体两侧,忧神注视着舞台下,就好像下方开满白花浮萍,鱼儿游戏其间……

“月露冷、梧叶飘黄……”她拿起手边枯黄的梧桐叶,手指在临摹着叶上的纹理……

“遣情伤……”巾咏泪已盈眶,把放下的双脚收回,弓腰环抱自己,下颚顶着膝盖,与甲二席二人对视……

“故人何在?烟水茫茫……”泪水夺眶而出,巾咏下意识埋头……

其他伴奏渐渐弱下,箫声独奏起……

甲二席二人早已眼眶泛红,心悲不已。

箫声独奏期间,巾咏收拾好心情,起身回到舞台中央的酒桌之上。

箫声独奏结束。巾咏倒酒,敬众人,苦笑着一口闷下……

“难忘!文期酒会,几辜风月!屡变星霜!”她作出醉酒模样,起身敬天星,一声狂笑又一口喝下手中的酒……

“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巾咏用力摔杯!脆声入耳,众人心如刀割……

“念双燕、难凭远信……”

“指暮天、空识归航!”

“黯相望……”巾咏再次以泪眼与甲二席相望……

“断鸿声里……”她筋疲力尽地呆呆站着、眼神哀伤……

“立尽斜阳……”声尽泪下……

伴奏缓缓弱下、帷幕缓缓落下……

巾咏在帷幕里泣不成声……

爹爹,娘亲……富哥哥,小婷子……安姨……我好想你们啊!真的好想好想你们啊……

她哭泣的每一声,都是对亲近之人的无尽思念……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离开亲近之人、熟悉之地,孤身一人上雍城、考山院,还得偿还巨债……

纵使她再乐观,情到深处,亦是难以自抑……

原本在场的席客听完词曲都潸然泪下,此时又听到帷幕里传来如此悲伤的哭声,内心更加沉重……

而甲二席的两个人,听到哭声之后都一齐想要冲进帷幕里去!却都被侍者阻拦了!

整个表演结束后没有一个掌声,全都是稀稀疏疏的哭咽声……

毫无疑问,此为神作。

九妈看完亦是久久不能平复,但她是老板,必须把控全局,于是埋藏好心情,示意侍者去安排退席。

“如愿否?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

一句诗如同箭矢般快速从帷幕里高声传出,直击众人内心!又像一道阳光瞬间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给人以无限生机!

全场静静伫立,而后热烈的掌声四起!持续不绝!

纵然离别远,还有与君长相知。

有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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