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以后,小王提着行李在前面走,湘潇紧跟其后。前方就是售票大厅。
走着走着,小王忽然扭头对湘潇说:“冼锐要我送你回西昌。”
刚才她还以为她终于离开了他了,真是如释重负,轻松无比。而现在,真的是让人觉得无比沉重。
他居然让小王把她送到西昌,他居然还有这个心思,让她觉得:这份爱,真的太沉甸甸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她不安全,还是想让小王再和她聊一聊,摆一摆,看她的脑子里,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到底是不是全是豆腐渣?
在红夏利上面那么长的时间,小王为什么都不说?
是不是男孩子说话都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意。
就像昨天晚上冼锐所说:“你别想了,我这人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没心的。”
除了办正事比较利索以外,在情感上,都是并没有什么逻辑和心眼。更不会一步又一步,一步接着一步地去做推理。
湘潇心中一怔,忙说道:“不用了,我能找着回去。你帮我问问车次吧,最好别半夜三更到西昌,治安不怎么好,我有点害怕东西掉了。”说完,情不自禁地转身回头望着。
小王那淡淡的一句,竟勾起了她的万种情思。
冼锐还精心地保存着那颗硕大饱满的开心果,他的办公桌上还放着那艘系住了她的心的小船,抹脸的“夏士莲”也还在他的行李包里。
顿时,她又忘记了他所有的不是,他的沉默,他的冷漠,他的粗暴,他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难舍心痛,难舍情已如风,难舍你在我心中的放纵……”爱,可以通融一切。
此时,她真想再见见他。哪怕,就只一眼。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甚至,不想走了。
她会在他下班回来之后,给他冲上一杯热茶,给他洗衣服,给他烧饭,还有洗他的臭袜子……
他为了她,为了扑灭那心中的烈火,冲了一次又一次的凉水澡。这两个月,他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么轻松的。
就是在牙疼的时候,一到西昌,他也马上就吃了一大堆难弄的石榴。红色囍字盆里的石榴壳,真的是让人难忘记。
那时候,他刚到西昌。而她,回家去收拾她的行李去了。在她走后的短短三个小时里,他去楼下买了石榴,并且吃了一大堆。
然后,早早地站在招待所门口,殷切地盼望着她从家里回来,回到他的身边来……
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所望的方向与她相反,也仅仅只是因为也许他忘记了她会从哪里过来。
又或者是,就仅仅只是他不经意之间的一个举动,他正好走了神,看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也许他并没有任何意思,他并不是故意要与她相反。
这,难道还不够吗?
因此,她想用一杯热茶,一顿热饭去温暖他。
但是,她马上就不再这么想了。
难道冼锐所需要的,是一个为他冲茶,为他洗衣服,为他烧饭,为他洗臭袜子的人吗?这些,用小王,都是浪费。
难道冼锐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有人问我粥可温,有人与我立黄昏”的感情吗?她想着,浑身更加无力。
她这水平,一个最普通的阿姨,都比她做得好。
就算是“问”与“立”,也要看究竟是谁在“问”和与谁“立”!
现代人的择偶水平可太高了,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比肩而立的人。
即便是站在他的身旁比他矮,但也是能够,与他比肩而立的。
而她与他相识这么久,他们曾经一前一后地行走过,曾经相拥过,在三轮车上坐过,在吉普车上坐过,在楼梯上坐过,在冷饮摊上坐过,在红沙发上坐过,在床边上坐过,在泸山的山坡上坐过。甚至,在房顶上站立过。
却从来没有,在人前比肩而立过。
就是并排行走,也仅仅只是在楼梯上,受自然环境的限制,不得已而为之。在宽阔的地面上,甚至连并肩行走,都不曾有过……
唯一的一次,他对她说:“你站起来,我看看你有多高。”他其实只是想拥抱一下她,他其实是只是想站着吻吻她。
然而,她害怕,她逃掉了。
她以为她害怕的只是一个吻,其实她所害怕的是让她的身体站起来,并且与他比高度。
湘潇转身向缓缓的车流望去,她多么希望能够从某辆红夏利里面走出他的影子,她多么希望他能够看见她那耀眼夺目的红帽子,她多么希望他能够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然后,拥住她的肩,温情地对她说一声:“郗湘潇,你别走了,咱们回去吧。”
只要他能够在此时出现,只要在此时能够看见他那与众不同的目光,她便又会不顾一切地回到他的身边,跟他回去……
但是,没有。
人流滚滚,就是唯独不见冼锐那修长的身影。
湘潇失望极了,满眼盈着泪,收回了那望穿了的双眼目光,转身跟着小王向售票处缓缓走去。
小王很快为她买好了68次旅游列车的车票,湘潇接过来一看,列车12:50开,离现在还有整整一小时55分。
湘潇心里明白了,这事交给小王来办,她在小王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小镇小妞。
一张硬座票,足矣!今生也不会再见到第二次。而冼锐,却要让他把她送到西昌。
这个好相处的人,是这样。
那个不好相处的人,却是那样。
老天爷真的分配得很公平,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够十全十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