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路,饶是身体健硕如林修那般的硬汉,面上也肉眼可见疲惫。
一行人暂时安顿在了玉青城中最大的客栈。
傅重峦浑身好似要被马车摇散了一般,下了马车,脚步都带着几分虚浮。
白义这会跟在他身边,却一时找不到宣词仪的身影。
傅重峦抬眼正要去找,隐约感觉到身后多了一抹带着打量的目光,傅重峦身形微顿,侧眸望了过去。
柏西宴那张雅隽无双的面容便落入眼中。
出于有过几面之缘,傅重峦再一次看到他,还是感觉有些奇妙。
柏西宴周身的气势总是带着几分莫名的阴冷,无论是此刻身为一朝丞相,亦或是当年身为刑部官员时,皆是如此。
柏西宴同傅重峦对上目光后,神色也未见变化,反而主动走了过来。
上下扫了眼傅重峦,唇边的笑虽是温和的,却又多了几分玩味。
“这些时日略有耳闻,听闻盛老家的公子如山似玉,玉似君子,今日本相得见,传言非虚。”
柏西宴是个极为聪明的权臣,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的审时度势,曾一时也让傅重峦觉得惊叹。
当年为官时他虽与此人相交不多,但也隐约听过他的名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再见,彼此身份亦然也不同了,傅重峦心中生了几分嘲意。
奈何他眼下周身疲惫,实在不太想应付柏西宴的试探,于是便带着白义弯身行了一礼,随后故作虚弱的说道。
“柏相过誉了,请恕盛宁礼数不周,实乃身虚心疲,盛宁想要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傅重峦目光低垂着,被白义扶住,不待柏西宴回应,便转身往客栈里去。
傅重峦的背影消失在大堂门后,柏西宴打量的目光才缓慢收了回来。
眼眸中的玩昧之意越盛。
他心中隐约感到道傅重峦的行为有些奇怪,还未来的及深思,肖从章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宣词仪和林修此时跟在他身后。
他冷淡的同柏西宴对视了眼,吩咐林修先同下去修整后。
二人离开后,柏西宴才给了点反应。
他的面上浮现出些许的暗色,唇边多了抹暗示的笑。
“这位盛公子果真是来儋州求医的?本相瞧着,他好似同肖将军颇为相熟,莫非……”
肖从章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冷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柏相还会关心这些?”
“毕竟少见肖将军身边还能出现什么人,可需本相保密?”柏西宴面上风轻云淡,似乎对肖从章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
肖从章冷寒的瞥了眼他,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嗤笑。
“柏相多虑了……与其关心肖某这些,倒不如想想,这明日这案子,要从何查起,柏相可有思绪?”
“肖将军这般说,莫非肖将军已然有了对策?”柏西宴眼尾扬起瞥了眼肖从章漆黑的眼眸,笑意单薄中多了几分阴戾。
“……”
“……”
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在这么聊半天,一文一武,两者气势却能平分秋色,各自不输,可见周围是如何的气场。
偏这时洛平帮着整顿完上前汇报,看见柏西宴和肖从章的面色都泛着冷,神色一僵。
他忙的低头,沉声汇报。
“柏相,肖将军……卑职已经按照吩咐安排好住处的一切,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还需今早休息……”
洛平的声音满是敬重和诚恳,肖从章侧眸瞥了眼他的目光,眼眸晦暗。
“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去查封知府宅院。”
“是。”
洛平应声站起身,看了眼柏西宴,似乎要等他的吩咐,却见后者随意的摆了摆手,看了眼肖从章的眼神,笑了声,走时丢下句话。
“儋州案肖将军为陛下钦定主查使,本相不过从旁辅助,无需向我汇报。”
洛平听完,目光在肖从章和柏西宴身上游弋一遭,心中大致也得出几分猜测。
看来传言这两位在朝中当真不合。
那此事,要应付也极好办了。
洛平的眼睫微垂,遮掩了他此刻眼中闪过的一抹诡异之色。
肖从章神色冷漠的扫了眼柏西宴的背影,懒得同他说什么,正要走,却见他回头又说了句。
“不过肖将军要是同盛公子有其他事要办,本相到也可代劳。”
话音落下,柏西宴的唇边的笑意包含了些许的玩昧,在肖从章冰冷的注视下,柏西宴这才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肖从章侧眸扫了眼洛平,交代道。
“你也带人回去休息,这两日,为不必要的影响,我等到儋州的,需的暂时封锁。”
查案一事,事关当地民心,偌查的结果不好,对后面的治理也麻烦。
而且,树大招风,酒肉太香,也容易引来狼犬。
洛平听完肖从章的计算,猜到他的意思,忙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主动询问。
“那可需卑职调些衙署的人过来客栈周围监视着?”
肖从章听完后,眉间忽的皱了皱。
那双凌厉深邃的眼眸看向洛平时,隐约起了几分疑心。
就在洛平暗骂自己太过着急了时,却见肖从章没什么表情的沉声道。
“不必了,客栈的护卫,便由我带来的军队负责。”
“……是。”洛平略带失望的应道。
肖从章没再问什么,交代完明天的细节后,便转身离开,走前,他忽的抬眼往上看了眼,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待人走完,洛平站在客栈的院中,面上的神色带着几分睥睨和阴狠,好似勾到猎物的走蛇般,看起来掌握之中又阴狠的模样。
一个手下走上前来,谨慎的看了眼周围,这才在洛平耳边低语。
“大人,咱们关在暗牢里那位,可要移到别的地方去?”
洛平轻嗤了声,神色带着几分自信。
“怕什么,有那位给咱们兜底,想来他们也不了什么,派人盯好就行。”
说完,洛平想了想,他皱着眉一副在思考中的疑惑,随后想到什么,面上多了几分谨慎。
“那个跟在肖将军身边的公子,派人去查查他的来历,此人许是跟那位肖将军关系不一般,说不定是诈,找人暗地里监视好。”
手下低声应承,待都记下后,夜色渐深,两人也不好再待在这里,便启程离开了这里,回了衙署。
高楼之上,一扇只开了一条细缝的窗被从里面关上。
傅重峦背靠在窗边,闭眼思考着方才看到的,他心中总感觉,这个洛平十分的眼熟。
却一时想不起来此人的来历。
而且通过刚才的观察,洛平这个人,感觉实在太过淡定应对,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莫非,这儋州一案,当真其中暗藏玄机?
那整件事,便如同一张大网,准备要将所有人拉进来,深陷其中了。
傅重峦正在思索,门边忽的响起敲门声。
傅重峦睁开眼,目光谨慎的问了句。
“白义是你吗?”
“是我。”门外响起一道低沉如钟的声音,格外的勾人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