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而想了想，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要以‘模仿人脑’作为突破口？为什么不以‘破解人脑’作为突破口？”
楚立泓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你等我想个恰当的比喻。”
半晌后，他说：“假如人脑思维路径是一棵树，他们在顺着树叶找枝丫，试图一步一步找到树干，然后顺着找到树根。这种按图索骥般的工作方式，效率很低，对不对？”
秦非而点了点头。
楚立泓继续描述：“最好是能直接找到树根，连根拔起就可以得到完整的树，对不对？”
秦非而再次点了点头：“当然！比起上千人揪着上千片树叶慢慢摸索着找枝丫，再拼凑出树干，那自然是连根拔起更快。”
楚立泓双手一拍，很认同地说道：“可你知道吗？很多人光是找树叶都费劲。明白何为‘天才难求’了吧？你能把树连根拔起，而在座的这几千人里，最顶尖的，目前也顶多对树干有稍微具象的想象……”
秦非而明白了：“他们不是不想连根拔起大树，是没人看到树、找到树根，对吗？”
楚立泓摸了摸秦非而的头：“知道能看见树根并拔起的人有多牛了吧？”
秦非而若有所思，眉头紧了松，松了紧，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有什么疑问，直说。”楚立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秦非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你一棵完整的树，但是，树根会留在我手里。”
“成交！”楚立泓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他能看出秦非而把树连根拔起了，但也仅仅是“能看出”。
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你现在可以去挑树叶了。”楚立泓带着秦非而往宙变科技主楼走去。
“这是未洲前二十的人工智能模型，有垂直细分模型，也有大模型。垂直细分模型深耕一个版块，相对成熟一点。但我建议你选择大模型，你的树干很成熟了，可以拥有更茂盛的枝叶。”
宙变科技总裁办公室里，楚立泓随手调出助理整理好的模型资料给秦非而看，一一和他分析利弊。
“也可以进行资源整合，同时挑选几款模型嵌进你的树干，这样的话，你的大树成长速度会更快，有望短时间内投入市场。”
秦非而边看边思索：“如果，没有我的大树，他们成长起来要多久？”
楚立泓来回滑动各个模型，最后摇了摇头：“如果，这些机构中，再有一个你这样的天才，可能也就一两年。如果，还是靠现在以树叶拼凑树干的方式进化，五年十年也不一定能成熟。”
之后，楚立泓和秦非而一起对灵魂复制、存储、转化程序进行完善。
两周后，实验室里，楚立泓拉住了秦非而的手：“别试了。两个周了，我一次都没成功，不是你的问题。”
灵魂复制，对于秦非而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用同样的灵魂转化器半成品或者是后期完善后的成品，同样的流程，换楚立泓来操作，就会失败。
两个周过去了，期间，两人在对转化程序进行完善的间隙，秦非而教了楚立泓无数次，楚立泓一次都没成功过。
“也许，‘灵魂复制’的关键不是‘灵魂转化器’，而是你。”楚立泓掂了掂手里巴掌大小的转化器，看着秦非而说道。
秦非而摇了摇头：“没有转化器，我没法把灵魂提取出来。我之前试过。”
“那怎么解释，我按照你的方法，却总是失败呢？”楚立泓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想或是不想。
秦非而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已经失败太多次了。
他们甚至连气温、潮汐等因素都考虑了进去，试图百分百还原秦非而成功的实验环境。
但是，后来的实验，秦非而每次都成功了。
排除其他可能的因素，就只剩“人”这一个不同项。
“也好，核心技术永远在你手里，也不用担心别人拿这个技术做太坏的事。”
楚立泓沮丧过后，拍了拍秦非而。
秦非而看着一向骄傲的楚立泓，此时却在自己面前低下头，于心不忍。
“你……”
“不必安慰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板和短板。我不会因为这个短板就否定自己，我也有自己的长板！我也为你拥有自己的长板而高兴！”
似是看出了秦非而的意图，楚立泓立即打断了他，须臾间又恢复了楚总的风度翩翩和意气风发。
秦非而看着眼前风采依旧的楚立泓，欣慰地笑了起来。
因为这项工作暂时保密，被楚立泓带来的宙变科技工作人员，在开始就被调回了总部。
在周轻帆搭建的结构上，楚立泓和秦非而两人合作，也花了将近四个周的时间，才初步完善系统。
现在的系统，理论上能够嵌合市面上放出来测试的大部分模型。
至于嵌合后的问题，还得实际运行后才知道。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准备计划书。”
连续工作了二十多天，楚立泓也有些疲惫，他看着秦非而眼中的红血丝，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天吗？”秦非而看了一眼手表，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有问题吗？”楚立泓看了一眼，明天5月2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秦非而看了一眼窗外，分外惆怅，最终，还是苦笑着说：“没事……”
“不然，明天休息一天？也不急这一天。”
楚立泓直觉有古怪。
“明天见。”秦非而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医院里，向晚临也看着窗外，百无聊赖。
“梁医生，明天我就能自由行动了吧？”
正巧梁医生来查房，向晚临刚好和他确认。
梁医生给她检查了各项指标，得益于越来越发达的医疗技术和恢复手段，她恢复得很好。
确实是可以出院了。
“不然，你问问向老师？”梁医生其实很不放心。
“我又不能接触电子设备，怎么问她？你是医生，她只是你以前的老师。”向晚临有些不满。
“你手术完这个月，一直呆在病房里恢复，确实枯燥又无聊。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们都希望你完全恢复了，再考虑出去的问题。”
无论是作为她的朋友，还是一名普通医生，梁医生都不希望向晚临那么早出去。
“我懂。你快帮我问，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一会儿要是有空，陪我下去走走也行。”
向晚临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梁医生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出去打电话，一会儿回来。”
向晚临随手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她这个月连电视都不能看，各种类型的书陪了她一个月。
当然，她还写了两首词，打算恢复以后找人谱曲。
“晚临，向老师说了，不建议你出医院。”梁医生回来得很快。
向晚临有些不解：“她没有问我恢复得怎么样吗？我不是恢复得很好吗？”
梁医生咳了一声：“向老师说，还是不建议你出去。她明天会来看你。”
向晚临立即耷拉着双眼：“我想出去走走。”
梁医生特意找来了轮椅，向晚临也不反抗，乖乖任由梁医生推着去了楼下花园。
“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向晚临回头撒娇，梁医生挣扎半晌，还是拒绝了。
片刻后，梁医生电话响了。
护士的声音很着急：“梁医生，你在哪里？26号床的病人突然吐血了，你赶快回来。”
向晚临看梁医生脸色变了，善解人意地说道：“有事你就赶快回去，我也不是真的瘫了。我自己坐一会儿。你实在不放心，一会儿来接我。”
梁医生立即往楼上跑。
等他抢救结束，已是十小时后了，家属还等在手术室外，一见手术室的灯熄了，立即围了上来。
家属一看到病人身上的白布，就开始对梁医生拳打脚踢。
“是你害死了他！你要偿命！”
此时是凌晨，医院人手本就少，安保力量也不如白天强，梁医生和助手被一众家属左推右搡不说，还有个家属拿着钥匙串上的小刀，肆无忌惮朝梁医生脖子划去……
向晚临这边，护士查房，看到人不在，急得团团转，问了门口的保镖和护工，他们都说以为一直在里面。
护士转身就往监控室跑。
然而，监控室的安保人员只剩一个，两人不得不盯着上百个监控查，幸好人脸识别很快锁定了向晚临。
当看到向晚临早就出了医院，护士脸都急白了，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安保人员问她什么，她都没回答，像是失了神一般，往院长办公室跑。
此时，天刚亮，向晚临已经等在了一个蛋糕店门口。
蛋糕店一开门，她就走了进去。
两小时后，秦非而去丰灵上班，老远就看到丰灵大门口放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走近一看，蛋糕旁边还有一个人。
看清来人时，秦非而本能地想后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向晚临笑眯眯地走到了他面前。
“学弟好，我来给轻帆过生日。”
秦非而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一时竟不知该做何表情。
“你紧张什么？”向晚临笑着走近了他。
秦非而偷偷看了看左右，心里祈祷赶紧来个人。
随后，又想，最好谁也别来。
秦非而努力扯起嘴角：“我……我没紧张……”
“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她。”向晚临点了点头。
秦非而想，向筱应该一直瞒着她周轻帆已经去世的事。
估计，还让所有她能接触到的人一起隐瞒她。
但是，向筱不可能封所有人的口，顶多也就是封了医生护士的口。
现在，她一大早订了这么大的蛋糕来研究所，秦非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应该联系过周轻帆了。
周轻帆的手机，之前被潘婉琳带走了。至于有没有开机，秦非而不清楚。
他没有打过。
他不敢打。
“行，你等她。”秦非而说完，快步进了研究所。
之后，他立即拨打了周轻帆的电话。
电话通了。
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电话那端也没有声音。
秦非而立即挂了电话。
他猜着，向晚临估计打了电话，然后……
然后，对方说了什么？
昨晚，向晚临在花园里，遇到了歌迷，她给对方签了名后，借了对方的手机打了两个电话。
“轻帆，太好了！我运气真好，一下子就打通了你的电话。我爸爸说，你正在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可能联系不上。”
向晚临很兴奋地对着电话说。
“对了！我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你肯定很开心！”
电话那端，传来了潘婉琳的声音：“你要找她去丰灵，她手机忘记在我这里了。”
向晚临不疑有他：“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早点休息，我明天自己联系她。”
第二个电话，她打给了贝拉，贝拉听说她想给周轻帆一个惊喜，便来医院门口把她接走了。
她还找了一个开蛋糕店的朋友，让人提前去店里，帮她做一个大蛋糕。
“祝轻帆生日快乐，万事顺遂。”刘希来到研究所，被门口巨大的生日蛋糕惊到了，她忍不住上前，再次被蛋糕上面的字惊到了。
她围着装在透明盒子里的蛋糕转了一圈，狐疑地看向了来人。
“你……你看起来好眼熟啊。”刘希看着向晚临嘀咕了一句，“不过，如果你的蛋糕是送给周轻帆的话，你来错地方了。”
向晚临疑惑地问道：“她不在这里工作了吗？我昨晚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妈妈告诉我来这里……”
刘希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周轻帆死了有一个月了，她妈……”
“你说什么？”刘希没说完，就被向晚临捏住了双臂，“谁死了？”
刘希指了指蛋糕上的字：“周轻帆啊。”
向晚临不自觉抓紧了刘希，刘希龇牙咧嘴地甩开了她：“又不是我害的……你掐我做什么……”
向晚临难以置信地追了上去，抓住她质问：“你说周轻帆怎么了？”
“死了！死啦！你要我说几遍才能听懂？！”刘希很不耐烦地吼道，“手劲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