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感觉你很伤心呢?人虽已去,松柏长青,你别太伤心了。”
冯子祺看到庄怀吟上车后没什么精神,猜想庄怀吟和死去的黄老医生有很深的感情。
“黄医生去世地很安详,我问下你,黄医生有没有姓徐的亲戚啊?”
冯子祺答:“我不知道啊,但老一辈应该知道,我可以帮你去问下我奶奶,正好明天要去看望她。”
庄怀吟只是低着头回:“明天一起去吧。”
“在首都仁爱医院,我们一起去。”
到家时庄怀吟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冯子祺将他拍醒,庄怀吟上楼洗澡,洗完澡出来看了一会儿手机没有什么消息,庄怀吟爸爸庄景山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庄景山问:
“怀吟你什么时候回来?”
庄怀吟答:“我可能要在这住一段时间,爸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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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庄怀吟买了一些水果,医院离冯子祺家不是很远,医院人很多,冯奶奶在三楼。
“奶奶,我来看你啦,我带我朋友来啦。”
刚到门口冯子祺就大声喊,生怕自己的奶奶听不见似的。
他们走到病床前,奶奶很虚弱,但见到两人时打心底开心。
“小祺来啦?朋友叫什么啊?年轻人长得真帅气。”
庄怀吟也笑,“奶奶我叫庄怀吟,来看您啦,过段时间还要接您回家呢。”
“小庄啊,奶奶也想早点回家呢。”
奶奶有点虚弱地去握庄怀吟的手,他主动把手伸过去。
“奶奶你很快就会好的,我听子祺说您包的饺子可大可好吃了呢,我也想吃您包的饺子。”
“等奶奶好了一定给你包,让你吃个够。”奶奶拍拍庄怀吟的手。又说:
“小祺你给小庄削个苹果,你们都坐啊,别站着。”
徐西淮正在查房,上到三楼时值班的护士小姑娘打趣他:“徐医生今天依旧非常帅气啊。”
“小林护士你可得了吧,昨天你就这样说,我猜你对谁都这样说。”
徐医生抬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视线又接着落到手上文件上。
也难怪护士这样说,徐西淮实在年轻,长得也很出众,虽然每天一样的白大褂,但耐不住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徐医生开得起玩笑,小姑娘打趣他也不生气,向来是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好脾气。
那是离别后的第二次相遇,在有阳光透过的病房里。
“病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到里面有人交谈,徐西淮边推开门边说话。
而后抬头看见两个男生,从冯子祺脸上扫过又落在庄怀吟的脸上。
他看到对方脸上突然僵住的笑容,徐西淮自己也一怔。然后移开目光看向床上的病人,走向前询问。
奶奶依旧笑,没看出什么异常,“小徐来了?我好着呢,麻烦你了。”
徐西淮勉强挤出笑容,客观地说手术相关事宜。
说完随即离开,打开门时又听见昨天那个久违的又熟悉的声音 连开口的措辞也一模一样:
“徐西淮,你停下。”
他们又一次面对面站在对方面前,在医院的走廊里。
庄怀吟不经过脑子说废话:“你在这儿工作呀?”
又或者是因为在这里见到的小确幸,毕竟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徐西淮还是没什么情绪地回:“眼睛有问题的话建议看下眼科。”
“我……没想过在这见到你,我朋友奶奶病了,来看望她。”
庄怀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徐西淮没打算耗下去,“你不用解释,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明天晚上,”庄怀吟说得很快。
“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想听。”然后徐西淮从他身边走过。
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不愿意去,只是没必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庄怀吟看到徐西淮要走,急切挽留,手拉住徐西淮的胳膊,他迅速拉开,避免庄怀吟的触碰。
庄怀吟说:“凯乐饭店明天下午六点,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随你。”徐西淮看了他一眼,走了。
庄怀吟像好了伤疤忘了疼,急赶急的往徐西淮面前凑,但至少这次没再挨一巴掌。
庄怀吟回到房间,冯子祺问:“怀吟你跟徐医生认识啊?”
“嗯,高中同学。”
冯子祺对于自己的要紧事一件不记得,对于别人的八卦就算死后也要带到罐子里去,“高中同学?长得那么帅不会是你说的你同桌吧?敢情你转学后好上的是他啊?”
“没在一……与你无瓜。”
庄怀吟朝那损友翻了一个白眼。
庄怀吟是高二开学转学到溪余一中的,高一和冯子祺在一个学校一个班,冯子祺听到庄怀吟要转学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没有办法,庄怀吟九岁的时候母亲由于车祸去世,一直是他爸爸庄景山抚养长大,当然,上小学一直在一个镇子上,奶奶爷爷带大。
庄景山在庄怀吟上高中后谈了一个女朋友,并且之后结了婚,女方叫瞿晓欣。
庄怀吟升高二前的暑假瞿晓欣的爸爸得了重病,她老家也在溪余,但高中他一直跟着庄景山在大城市里上学,升高二迫不得已回到溪余,瞿晓欣爸爸要人照顾,于是庄怀吟高二转来了溪余一中。
冯子祺也是在电话里知道庄怀吟交到了一个玩得很好很好的朋友,他知道最开始庄怀吟和那人谁看谁也不顺眼,还玩打赌这样的幼稚游戏,那个人接触起来很冷漠,对此庄怀吟还对他发了许多牢骚。
可是有一天庄怀吟竟然说那个人很温柔,要一直做同桌就好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庄怀吟打电话过来,和冯子祺说:
“我好像喜欢我同桌。”
说出这句话时庄怀吟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敢情你在电话里说这么多你同桌的事,你同桌是个女的?”
庄怀吟只是很平静地说:“男生,我好像真喜欢他。”
手机另一边却暴跳如雷,“你是弯的??!”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欢。”
懵懂的少年和懵懂的感情,日后不知道哪一天回望过去,注定只眺望到阳光下的驻足徘徊。
步入高三后各自都很忙,两人通电话越来越少,通电话时冯子祺总感觉庄怀吟有些累,当时庄怀吟总是开玩笑说:
“旁边坐着个学霸还不努力?高三哪有不累的啊?”
电话里的那个人如何鲜活如何美好,冯子祺就不再知道了。
怎么也没想到徐医生就是庄怀吟口中的那个人。
原来年少喜欢却没能在一起,原来还能在这里相遇。
两人在病房里待了很久,奶奶也终于睡着,这里是很好的单人病房,整晚上都有护士值班,两人于是一起回家。
到家时已经很晚,庄怀吟突然想起什么,对冯子祺说:“你有徐医生电话没有?微信呢?”
冯子祺回他:“哇,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啊?我当然有啊,徐医生可是我奶奶的主治医生。不对啊,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怎么联系方式都没有?”
庄怀吟只是简单地回:“本来有的,后来手机坏了,就没了。”
冯子祺把徐西淮的微信推给了庄怀吟,庄怀吟用纸写下徐西淮的电话号码,然后就上楼了。
庄怀吟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开着不太亮的台灯,窗帘没完全被拉上,透过窗帘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月光。
现在正值大夏天,天气总是很晴朗,晚上夜空总是会有很多星星,可庄怀吟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他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非常无聊的事,有些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难过。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头枕着脑袋,有时又坐起拿出刚才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
莫名地害怕,莫名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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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乐饭店现在没几个人,庄怀吟来得很早,外面非常亮,他选中一个靠墙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高楼和一些设施,同时也可以看到门口的人进来。
一个小时过去,太阳逐渐落下,黄昏随之到来,大地和天空都好像被镀上一层金色,来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饭店变得热闹,在这期间有服务员过来点菜,庄怀吟礼貌拒绝。
他不再望门的方向,只是透过玻璃看向外面,外面的一切都很平常,只是没有自己想看到的。
他看到有爸爸妈妈接幼儿园孩子放学,路边摆着卖冰激凌,卖气球和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小孩闹一闹就会得到。
人也都陆续下班,发牢骚或者说些其他的话,饭店里前一批来的人也动身要走,庄怀吟只是望着玻璃窗外。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太阳完完全全地落下,明天依旧会照常升起。
这天的庄怀吟只期待见到一个背影。
他的期待落空,离开饭店自己打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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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护士发现很帅的徐医生从葬礼回来后就不太正常。最主要表现为她打趣徐医生时竟然没有反应,并且脸变得非常冷漠非常严肃,感觉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比如前几天李主任叫徐医生去他办公室,小林护士竟然看到他走错了房间。
又比如小林护士去徐医生房间里交资料,敲门一下没反应,敲门两下也没反应!这怎么可能??!徐医生往常可是敲一下必会喊人进去的。
敲第三下徐医生说“进”,小林护士进去时竟然看到徐医生在发呆,那笔很规律的敲着桌子,她想徐医生也许在思考什么。
“徐医生在发呆啊?这里是你要的资料。”
小林护士看到徐医生眼睛瞥到资料封面,上面写有“李翠萍女士”的字样,是冯子祺的奶奶。
徐西淮皱着眉头,眼神有点严厉,看着不远处的地板,他手指在额头上揉,说话没什么语气,“知道了,出去关门。”
说完话后他又回归发呆状态。
徐西淮思绪飘荡很多年前的过往。
溪余县不算好,溪余一中是重点高中,A大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能进的人寥寥无几。
徐西淮进A大很稳,甚至计算机等许多热门专业也都录取得到,当班主任得知徐西淮每个志愿第一专业都是医学时,不免大吃一惊。
A大在首都,溪余在南方,17年的九月,徐西淮北上来到首都,他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的繁华,高楼矗立。
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摆放在店里,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的时候,地下依旧霓虹绚烂。
这是一种别样的人间烟火,家人送到后就离开,他站在这样的天地间,渴望有人穿过人群给予一个拥抱。
大学四年勤勤恳恳目不窥园,徐西淮一心钻在书本里,暑假兼职或者在图书馆看书。
大三开始去医院实习,大四许多时间都在医院里,不知道是永远都不会累还是不想让自己闲起来。
黄远堂医生远近闻名,却鲜有人知道黄老医生其实是徐西淮的大舅爷。同样神经外科,徐西淮于是受黄医生教导,毕业后进了首都当地一家医院,即现在工作的首都仁爱医院。
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对于徐西淮来说,接触形形色色的病人、处理医患关系、手术完回家休息、不可避免的错乱作息。
没什么好梦的夜晚、就着窗帘透过的月光相拥而眠,或者聆听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台的声响,昨天这样,今天这样,明天依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