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依然能感觉到脸颊处留着郭晓昕手掌的温润。或许，梦境太过真实。
他缓缓睁开眼睛。天花板上还挂着一丝蜘蛛网，一根输液支架上吊着盐水瓶。另一边，是一张俊美的脸。
“你！醒了！”聂岩惊恐地将王瑞脸颊处的手掌收了回来。她满脸通红，慌张地站了起来。还不小心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她匆匆走出门口。不一会儿朱伟冲了进来。
“你可总算醒了。”朱伟说道。
“怎么我睡了很久吗?”
“两天！”
“两天?”王瑞回忆起梦里的情景，感觉自己和郭晓昕厮混了起码一周。梦里的时间果然比现实时间过得快。
“自己感觉怎么样？”看他发呆，朱伟问道。
“饿！”王瑞想念起舰队上的包子。
朱伟将几块压缩饼干和水递给他。
“这是哪？”王瑞边吃边问道。
“纽约，我们还在原地。这里是扭约中心医院。你的机体恢复能力很强，已经恢复得跟新的一样。只是你脑部应该受到重击，陷入昏迷。”
“我脑部?感觉我脑壳没被敲呀？”王瑞摸摸后脑勺。
“那我就不知道了。”朱伟耸耸肩:“哦，对了，听大校说是你脑部什么能量输出过载，陷入梦境什么的。”
“听她瞎说，跟虫子打架是体力活，又不用脑子的。”
“那也不是瞎说。聂大校为了你两天都没怎么睡过。她一直随身带着真空管，装着你的血液样本。找到这家医院后，就启动备用电机组，用医院设备培育你的血浆。输入你的体内，否则你也没这么快回复。别看她嘴上凶，我看她对你是很上心的。你呀，也不要老是叫她男人婆。”
两个男人闲聊着。
而另一个房间里，聂岩望着玻璃外出神。
她觉得快要不认识自己了。一个如此粗鄙莽撞的男人怎么可能走进自己的心里？
多次检查这男人的身体，从当初的反感到无感，从无感到触动。看着陷入深度睡眠的他，她才意识到，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认真看着他的脸，阳光，帅气，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痞气。
他在梦中微笑，猜测他见到自己深爱的人。他在沉睡中紧锁眉头，或许他焦虑着什么，思考着什么。他在梦中泪流满面，猜测他在梦中与爱人离别。
尽管他的爱人活在世上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他依然执着地寻找着。
在他流泪的一瞬间，她的心破碎了。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脸颊。
他在梦里的眼泪流过她的指尖，她在想:他梦见了什么?他在梦里是什么样的情感?他的眼泪是什么样滋味?
于是，聂岩鬼使神差地的用指尖沾上一滴眼泪，放到自己的唇边，尝了尝。
无味，带一丝丝咸味。
她看着他的脸，这就是无数次面对危险，却依然坚毅的脸，无数次面对绝望依然微笑的脸。
她的保护欲和使命感促使自己疼爱弱者。可是这样一个强悍的存在，怎么可能激起她的保护欲？
她眼中的他，莽撞、痞气的外表下显得孤独、卑微。他仿佛是一根稚嫩的野草被踩进泥土里，又坚韧地寻着阳光的方向重新站起来，在寒风中颤抖着，迎接下一次碾压。
这不是爱，这是怜悯。
可真是这样吗？聂岩想起恩师的女儿张玥和她分手那天说的话:“你心里有一个人的影子，某一天会在你心里真实地出现。而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起初聂岩并不明白，以为是张玥的敏感多疑。可现在，她明白了，自己心里的人影，可能已经真实地走到她的面前。
不知不觉中，聂岩趴在窗台边沉沉睡去。
————
王瑞醒来的第二天清晨，小队向着华生顿的方向出发了。刀锋和雷神找来一辆加长行政版路虎。五人一犬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只是三宝的位置比较特殊。金毛犬端坐在驾驶座之间的位置上，全景天窗打开，它将狗头伸了出去。但凡有爬行兽靠近，它会“汪汪”叫两声。避免不必要的“交通事故”。
出城道被废弃汽车堵得水泄不通。但进城道，还勉强通行。偶尔有那么几辆妨碍交通，小队就得下车推开。当然主力还是王瑞。
不过，王瑞发现一个更省力的办法——拖车。他找来拖车钢缆，利用废旧双肩包做了一个套，然后套在三宝身上。王瑞把拦路轿车的手刹松开之后，吆呼一声:“驾！”金毛犬就膨胀它的四条狗腿费劲拖着。
金毛犬力量已经提升数十倍，当它用力的时候，全身肌肉就会膨胀，个头竟然接近原有的两倍。
起初，三宝也就是为了好玩。拖了两三次，就赖着不动了，王瑞给它一上套，它就躲。闪到一边汪汪叫着。那意思是:“要拖你拖，你当我傻啊！”
“汪！汪！汪汪！汪汪！”在天窗吹风的三宝突然狂吠不止。
接近费城高速公路交互口时，前方出现大批爬行兽，其中鹤立鸡群地立着五六只蛛行兽。
王瑞从酣睡中醒来，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问道:“怎么了？”
只是，没人理会他，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前方。
三宝的叫声吸引了爬行兽群的注意。兽群开始还有些踌躇不前。但数量的优势驱动兽群向路虎压了过来。
就在朱伟准备倒车的时候，三宝后腿一蹬，直接从全景天窗窜了出去，跳到车头前，对着兽群狂吠不止。可能，它觉得自己的颜面扫地，对方应该给它让道。
王瑞也下了车，下车之前把雷神手里的95式自动步枪“借”了过来。
摸摸步枪应该是所有男人的愿望。只是王瑞至今没有如愿以偿。
王瑞和三宝挡在路虎的前头，他学着开枪的样子，拉了一下步枪枪栓，把机括拧到连发的状态。然后嚣张地单手平举。
“突！突！突！……”王瑞手中的步枪枪口一路上飘。惊慌中，步枪竟然失手掉落。摔在地面的同时，一颗子弹从枪口横着射了出去，差点就射中旁边的三宝。
“呜，呜……”金毛犬惊慌地弹开。
爬行兽大军缓了缓，从车上下来的一人一犬，散发的气息的确唬人。可也没发现有多危险。于是一窝蜂冲了过去。
“真是糗大了。”王瑞右刀弹出，左盾展开。迎着兽群冲了上去。
“汪！汪！汪汪！”三宝尖牙展露，唾液纷飞。怒不可遏地跟着奔去。
大概一根烟的功夫，蛛行兽已经全部倒下了。不到一半的爬行兽四散逃走。
一人一犬走回路虎，正准备上车。
“你和狗别上来！”聂岩看着王瑞和三宝一身黑色血浆，以及狗嘴里叼着的断手。
“卧槽！我们难道跟车屁股后面跑！”王瑞怒道。
“那边有台挎斗的哈雷”。聂岩指着路旁的废车堆说道。
按她对他身体性能的了解，王瑞冲上去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思考:如果没有清洗的地方，等会儿，他和金毛犬怎么跟上的问题。
“我在前面！”王瑞驾驶着摩托对路虎副驾驶上的聂岩吼道。
“你认识路牌上的英文吗？”聂岩说完就关上了车窗。
“早晚上了你，让你特么知道男人的味道！”王瑞呼吸着路虎的尾气，狠狠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话不对，对着空气自语道:“晓昕，刚才那是口误。纯属被气晕了。我真没那么想。”
对于三宝来说，坐在摩托车斗上吹风是惬意的，仿佛回到从小岛上出来每天兜风的日子。只是好久没有吃国家保护动物了。说着它舔舔鼻子，口水流了出来，滴在胸口上还粘着黑色脓液的金毛上。
————
小队轻松地驶过m国东海岸城市巴尔的摩。此时已经接近夕阳西沉的黄昏。从纽约到华盛顿开车也就五六个小时，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此时也应该到了，怎么还在两城市之间的巴尔的摩?
“不对。”副驾驶的聂岩轻声说道。
朱伟也意识不对劲，缓缓将路虎停在一块路牌下。
路牌上写着英文:“wele to baltimore”
“我没记错的话，半小时前，就路过了巴尔的摩。”聂岩说道。
“难道我们同时看错了?”朱伟惊讶道。
“这是咋了？你不是懂英文吗？还能迷路？”王瑞时刻不忘打击聂大校。他将摩托停在路虎旁边，骑在摩托车上，将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把饼干包装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聂岩没有回应王瑞的冷嘲热讽，拍了拍朱伟，示意继续前行。
继续前行半个小时之后，小队再次停了下来。一块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路牌下，一群人不淡定地看着路牌上“欢迎来到巴尔的摩”的英文字样。
“卧槽，鬼打墙啊！”王瑞从地上捡起揉成一团的压缩饼干包装纸。
就在队伍彷徨无措时，一个童音传来: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一首全世界都熟悉的童谣在寂静的高速公路上响起。
一个金发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高速路边上，一边用稚嫩的童音唱着“一闪一闪小星星”，一边蹦蹦跳跳地朝队伍走来。
这样诡异的环境下走出这样一个小男孩，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噌！”王瑞展开了骨刀。雷神和刀锋同时举起了步枪。而朱伟没有动。
“你们在这等着！”聂岩拦住了王瑞。她和朱伟缓步走向小男孩。朱伟手里握着的92式手枪背过身后，并打开保险，子弹上膛，随时击发。
两人在小男孩两米处停下，在小男孩憨憨地看着他们。
“姐姐，你们是中国人吗？”小男孩用英语说道。
“是的，你爸爸妈妈呢？”聂岩用英语问道。
“太好了，我爸爸也是中国人，我妈妈在做饭，我爸爸在睡觉。我也会说中国话。”
于是为了小男孩证明自己的中文水平，对朱伟生涩地用中文说道:“爷爷，您好！”
“……”朱伟。
“爸爸妈妈在哪？”聂岩问道。
“就在那边。”小男孩指着高速公路海岸线的一边。
“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吗？”聂岩问。
“好呀，好呀，妈妈一定非常开心。”说着就要拉住聂岩的手。
朱伟立即举起手枪对准小男孩的头部。
聂岩立刻阻止了朱伟。低声说道:“原生免疫体。甚至有可能和王瑞一样是原生抗疫进化体。”
朱伟回头对三人吹了一个口哨，侧侧头，让三人跟了过来。
“姐姐，我能摸摸它吗？”小男孩看着金毛犬问聂岩。
聂岩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呀，但你如果摸了金毛犬，等会要洗手，好吗？”对于能在血兽横行的世界里无拘无束的生活，很有可能是原生免疫体。金毛犬身上沾到的爬行兽脓液是不会对小男孩构成威胁的。
小男孩说是摸摸三宝，但很快就抱在一起。金毛犬很快喜欢这个小男孩。而且比所有抱过它的人还要喜欢。
对于具备五六岁智商的金毛犬更喜欢它的同龄人。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问。
“呜～呜～汪”三宝。
“你爸爸妈妈呢？”
“呜～呜～呜呜”
“你喜欢吃肉吗？”
“汪汪，呜呜，呜呜！”
小男孩与三宝走在队伍前面，无障碍交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