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披肩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一连串血珠正顺着梁无忌的手臂滴落地面,他嘴里哼着温馨的童话歌谣,冥府圣焰剑横向格挡,轻描淡写间拦下五柄武器的同时进攻。
喀嚓——
一声脆响,梁无忌的臂骨瞬间碎裂,折断的骨刺穿透皮肉,剌出血淋淋的创口。
除了浑身仿佛被血浸过,神力即将耗尽,双神本相支离破碎以外,现在的他还算得体。
大概吧...
阿努比斯和拉分别坐在梁无忌的左右肩头,面色如常,无悲无喜。
北宫元狩收回三种风格大同小异的武器,事情已成定局,他并不是很想见到梁无忌狼狈的死去,甚至还带有另类的惋惜,整个蓝星他认可的对手大概不超过十指之数,其中人类的比例更少。
倏地,梁无忌眉头皱起,这样的动作令夭戈和诋诡迅速后退,和梁无忌的伤痕累累相比,他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真是搞不懂维多利亚真祖议会的辖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物。
简直比妖孽还要妖孽。
在以一敌三的极端情况下,梁无忌重伤濒死;
夭戈重伤;
诋诡妖元耗尽,受轻伤;
就连北宫元狩也消耗不少,以至于其不愿意以身试险,亲手杀死面前这个令他屡屡感到惋惜的人类。
“唉。”梁无忌轻叹,眼瞳燃起两抹深邃的火,眸中哀切的情绪在心间弥漫,梁无忌有种自创的神术,可以寄存一缕火焰附着于旁人体内。
人生则火在,人死则火灭。
而现在,四缕火苗在先后半个时辰内依次熄灭:姬长林和姜槐,朱午和裴钧...
齐同光和洛晴川此时应该还在拼命逃跑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人为什么会死呢...梁无忌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突然想起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他手中的剑光黯淡,周身神力黯淡,看上去已经濒临崩溃,头脑昏昏沉沉。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侯嬴的话,梁家的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救世主,唯独他把齐同光当救世主。
“真是任性啊。”梁无忌笑笑,他自认为他这个家主是不算太称职的,此役过后,梁家预估损失惨重,不过他们至少获得了自由。
尽管还身处兽陆之中,但没有了梁无忌的梁家,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
其实回大夏也挺好,就是目前还没那个条件,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是先将苏鸢秋和齐同光带走,梁家人员众多,还是有些麻烦,星宫和白莲教会在风波暂歇后开始小部分人员的多次转移。
梁无忌思考半晌,临死之际貌似也没什么心愿,除却一个不痛不痒的人生遗憾:没经历过轰轰烈烈或细水长流的爱情,没与一见钟情或日久生情的女孩相遇。
“如果有心爱的女人,恐怕就不想去死了吧。”
他在心里这么想,忽然又望向变得澄澈明媚的天空,有些惆怅地自言自语:
“我这辈子做的也不算差,你说对吧,母亲?”
夭戈和诋诡在北宫元狩的示意下从两侧接近梁无忌,涂满鲜血的重剑和镰刀缓缓逼近,他却脑袋空空,双目空空,就在武器触碰皮肤的瞬间——
他动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梁无忌轻轻挥手,五枚道印凭空浮现,它们依次落入其手中,像碾白沙那样被揉成璀璨靓丽的金鸿,随风飘洒。
沾染着圣洁死亡的炽热不死鸟自他指尖冲天而起,身躯在翱翔中壮大,体型直至再度俯冲之时定格。
感受到这股恐怖神力波动的北宫元狩惊诧抬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消失在原地,他根本没有去补刀梁无忌的想法,因为后者已经绽放出此生最无与伦比的光彩,也就是说...
梁无忌死期已至。
嗡——
当不死鸟落至地平面,黄昏的落日与火光交相辉映,照亮梁无忌的侧颜,他的目光始终温柔,望向迈隆城外远远的一片花海,那里花团锦簇,风吹过时,娇花摇曳。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极致的高温熔断一切,空间崩裂,元素紊乱,灵力被火焰无情吞噬,夭戈在这舍命的神通中本源尽数崩裂,临死前仍投出致命的重剑,诋诡凄厉地哀嚎,他的血肉焚毁,又重新生长,如此往复...
“现在的我,足够让您感到自豪吗...”梁无忌呲牙笑笑,颇有史书上那位魏国信陵君的风采。
只不过比起后者沉湎酒色,抑郁而终的结局,他无疑是幸运的——
或许吧。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梁无忌的身体被镰刀和重剑贯穿,血染天穹。
梁家家主,死亡!
齐同光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在先前几人夺路逃离的正南方,有连成片的纯白火焰高墙竖起,几乎阻断了整条道路,其表面有雪蛾般的生物游弋,离近之后才能发现,那是数不清的风刃。
火墙前一片死寂,火墙后一片死寂。
两具身材相似,分别穿着青袍和白衣的身影搀扶着彼此,周围满是焦黑或残缺的灭兽躯体,女孩蜷缩在男孩怀中,隐约可见满是血污的脸上有一抹笑容浮现。
几颗黯淡,玻璃珠般的圆球掉落在不远处。
他们联手斩杀了四名半步金丹期的灭兽。
脚步声由远及近,苍老的手掌落在姬长林和姜槐头顶,老者踏着尸骨而来,他收敛两人的身躯,继续朝梁家修士学院的位置前进。
手捧秋菊,像是来参加葬礼。
“长林,姜槐,朱午,裴钧...”老者呢喃着前进,沿途的灭兽肉身尽数化为细碎灰尘,“傻孩子。”
“玉林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他步履蹒跚,走得缓慢,走得决绝,口中吟唱着送别的古调。
侯嬴幽幽抬头,目光看向半空激烈交锋的某处,万燮和冥罗真祖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他的脸上戴有青铜面具,角落用朱砂勾勒出两个字——寒车。
“你不是想见他一面吗,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周围突然传出女子的声音,“需要我帮忙吗?北宫元狩可没那么好对付。”
“侯嬴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太古教派掌玺院第七席,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