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明净,万里澄澈,平坦无边的云海间耸立着古朴繁华的神社,数不清的朱漆色鸟居将整座悬浮在云层间的岛屿包围,茅草顶的木屋坐落于浮云岛屿正中央的巨型神社内,参道两旁高大的狛犬雕塑静静矗立。
赤裸着上身的精瘦男子腰背挺立,缓缓跨过青石鸟居,男人留有传统的“一髻”发型,元结在日光下呈现亮紫色,腰间横跨一柄太刀,他揉搓指尖,幽青火苗凭空显现,在操控下精准飘入石灯笼中。
参道两侧的石灯笼渐次亮起幽青焰色,犹如通往神之御座的朝圣路,两尊狛犬石像兽首同时转向男子,无神的瞳孔中燃起微光,在看清男子面容后便再度沉寂下去,恢复成平平无奇的雕像。
木屐敲击石砖的脆响在这条寂静的参道中显得异常刺耳。
男子在拜殿前郑重其事的鞠躬,合十祈祷,接着慢慢摇动注连绳,风铃的响声随着微风传至拜殿后的木屋内,做完这一切后,男子才越过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拜殿,前往木屋的位置。
他在木屋门前的阶下双膝跪地,神色虔诚,嗓音清越。
“大和组平枭狱,求见天照御尊,月夜见尊。”
一道矗立在幽青火海中的颀长虚影在平枭狱身后显现,朝木屋的方向微微垂首,祂无须表现的过于卑微。
木屋拉门朝两边打开,黑夜与白昼各自占据了屋内的半数空间,平枭狱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缓缓踏入木屋,小心翼翼的将拉门关上。
木屋内陈设简朴,除上首的三个棉白蒲团外,只剩下两排坐垫,有如臣下朝觐君王。
平枭狱几乎是全程低着头进入木屋,直到临近御座时才缓缓跪下,以头触地。
“大组长请起。”
轻柔空灵的女声响起,平枭狱直起身体,再度弯腰,他背后的浮世绘刺青一览无余:白衣女神全身散发着照耀世界的光芒,诸神则在女神好奇的目光中载歌载舞。
“您最忠诚的仆人,神御六家平枭氏,拜见陛下。”平枭狱三叩九拜,静静低伏。
“嗯。”另一道故作深沉的咳嗽打破沉默,“平枭狱组长,请起吧。”
平枭狱抬起头,左侧的蒲团坐着身披夜色黑袍,面容素净的俊逸青年,双瞳幽深;正中蒲团坐着的白衣纤细女子则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青丝垂腰,圣洁庄重;右侧蒲团却空空荡荡。
这片浮空岛屿真正的主人,天照神临者,源纱织;月读神临者,源夜见。
以及,平枭狱的视线移向右侧蒲团,消失的素戋呜尊神临者。
“兄长...”源纱织维持不住端庄的姿势,求助般可怜巴巴向源夜见。
“阿姊。”源夜见无奈开口,略带歉意的对平枭狱笑笑,“大组长,很抱歉。”
平枭狱轻笑着摇头,对两人之间有些混乱的称呼早已见怪不怪,从血缘的角度来看,源夜见是源纱织的哥哥,但是从继承的神明辈分关系来说,源夜见这个月读命又必须称呼天照命为姐姐。
“陛下随意,平枭狱此次是以神御六姓家主的身份拜见两位陛下,不用那么正式。”
得到提醒的源纱织站起身,揉起发麻的腿根。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就从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女神变为俏皮可爱的邻家小女孩。
源纱织转向平枭狱,或许只有素雅二字才能形容她,眉如远山,面若芙蓉。
“如果大叔是来报告关于清理叛党的事情,那还是不要告诉我们了。”
源纱织连连摆手,她对那些除了杀还是杀的琐事从来都不感兴趣。
神御六家之中,她和源夜见也只对面前这个从护卫晋升为平枭家家主的男人仍抱有信任。
“纱织放心,那些企图攫取神权的逆贼早就被大叔处理掉了。”平枭狱笑着说,看向源纱织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源夜见缓缓起身,亲手将坐垫递给平枭狱,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他身旁,源纱织也抽过坐垫,同样坐在平枭狱身侧,好奇询问:“那大叔这次来高天原有什么事吗?”
“很重要的事情。”平枭狱面色肃然。
“大和组关东支部的情报员在兽陆迈隆域获取到了有关小盏的消息,希望我们提供援助。”
听到“小盏”两个字的源绘纱突然变得激动,她握住平枭狱的手腕来回摇晃,“那大叔你还在等什么,我们要把小盏带回来啊,难道是需要我和哥哥签部署令吗?”
源夜见眉头紧锁,抬手止住了妹妹的撒娇,“狱叔,这个消息可信吗?”
“应该不会有错。”平枭狱从腰间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中只有一个五官模糊到几乎分辨不清的少年,源纱织死死盯着照片中的面容,小脸通红,激动开口。
“没错,这就是阿盏,哥哥你看啊,这就是小盏,我认得他!”
“冷静点,纱织。”源夜见无奈地接过照片,“狱叔你知道的,她从小到大只要涉及到和盏有关的事情就会这样。”
平枭狱笑着摇头,“我相信纱织不会认错小盏,毕竟是她最爱的弟弟。”
“您这话说的。”源夜见挠了挠脸,“我也是他大哥啊,长兄如父,有纱织溺爱他已经够了。”
“我懂。”平枭狱轻拍源夜见肩头:“你身为大哥还要照顾两个孩子,背负的太多。”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源夜见反客为主,安慰起了平枭狱:“要不是您带领家臣斩杀那几个叛徒,如今坐在这里的,可未必就是我们兄妹。”
“少主尽管放心,平枭狱身为源家的武士,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们,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潜入兽陆,准备营救小盏。”
平枭狱脸色冷峻,披上绣有笹龙胆的素袄直垂,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木屋。
源夜见和源纱织对视一眼,戴着狐面的巫女从侧门悄然进入,朝两人恭敬弯腰。
“请建御雷神前来,就说我们姐弟要见他。”源夜见目不斜视,言语间的冰冷程度有如真正的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