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塔塔在家的时候虽然安静，但利亚还有能听到塔塔呼吸声的安心，那每次利亚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是总得提醒自己：塔塔现在不在家。
而利亚也早就学会了，在塔塔不在的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的气温已经完全不需要开空调或者风扇了，相反比之前更冷了些。
利亚给自己泡了壶茶，清洗茶具的热水被她浇在了茶具旁的茶宠身上，此时因热水作用渐渐显出透白的颜色的茶宠重新变回了有些沉闷的檀木色。
利亚记得那个茶宠是宁送的，那是一只兔子。
宁还特别挑的愚人节送了她这么一只兔子茶宠，并美其名曰为利亚“脱敏”。
利亚看了看自己曾被兔子咬过的那只手，无奈地笑笑，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只兔子。
不过脱敏的效果还确实不错，宁送她那只茶宠的时候，利亚的曾经受伤的手早就好了，如果不说，真的没有人能仅凭肉眼看得出来她曾经被兔子咬过。
任何伤会好的，不管是皮外伤还是心里的伤。
这点在阿亨身上好像尤为明显。
从阿亨的ins来看，他最近的心情已经从emo到沉浸在创作的氛围中了。
阿亨昨天就在ins发了一张自己站在经幡下的照片。
【把经幡收集起来铺成的路，能否回到电波到达不了的过去】
出于礼貌，利亚顺手点了个赞。
然后不出意外的，cp超话又沸腾了。
这次是高恩告诉她的，利亚实在不敢相信她居然已经关注这个超话很久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什么都嗑。】
【她们这好像不是在嗑哦，超话里已经有人开始喊让“爸爸妈妈复婚”了。我居然还在这个超话里看到了几个阿亨的粉丝，说的话可恶毒，酸溜溜的。】
利亚没去管那个超话的事，反正也是粉丝的狂欢的场地。
关于那些“意难平”，利亚是已经平了很久了，阿亨的进展也不错，剩下的就留给粉丝自己娱乐去吧。
毕竟不管是她还是阿亨，都忙得很。
阿亨最近的ins大概是有要创作的意思，而利亚也忙着经营她的公司。
秦律前天给她发的心理咨询报告，虽然秦律把员工的名字都隐掉了，但其实利亚还是能看出来，到底哪个是财务部的数据，哪个是公关部的数据，毕竟她是很清楚自己每个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的。
上个月压力最大的，是市场部和营销部。
【大问题没有？】
压力是肯定有的，谁上班是为了养老来的呢？
所以利亚也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会考虑一些补贴什么的。
【大问题暂时来讲是没有的，跟前几个月的数据去比较，其实在平均水平上没有太大变化，总体来看基本持平。而且他们普遍的问题就是焦虑，压力大，之类的，这种问题一般出现在几个新人身上和上个月相对更忙的部门中，不过我还没有给出让他们去看病的建议，所以还好。】
利亚读完这几行字，也算是能松一口气。
【你对我有什么建议？】
秦律那儿安静了一阵，然后就是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考不考虑，弄个冥想室，之类的？】
冥想室吗？
利亚本人会做冥想，她也知道公司不只有她会这样做，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公司设置这么一个空间。
【展开说说？】
【安排一个房间作冥想室，然后让他们开始下午的工作之前进去呆个二十分钟之类的。利用二十分钟，让他们得到更好的休息，并且这二十分钟的浪费还可以换来更长期的高效率和心理健康，这笔账你会算。】
利亚当然会算这笔账。
秦律一直都觉得利亚是个很精明的人。
说利亚公司财务有问题的谣言被警方一个声明直接击破了之后。
利亚做了一件在希文和罗维看来其实有点没必要的事情。
她亲自在微博上感谢了警方的秉公办案，还她们公司一个清白，并且大书特书财务部的同事和她那几天到底为这件事耽误了多少工作，并且这件事对财务部以及其他部门员工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
她还把张景的离职原因表述为“出于没有保护好财务部的信息而导致公司陷入舆论风波的惭愧所以在多番挽留下还是自愿离职”
利亚还表示不会放过造谣者，然后就真的摇了两个传播谣言的账号处理掉。
那之后，针对利亚的谣言明显少了很多，希文和罗维都能过上一段清静的日子。
所以这笔账，利亚会算。
很多长辈都教过她“不要困在短期能见利益里”。
利亚想了想。
没人能在这二十分钟内给她造支火箭或者造艘游艇出来，还不如送给他们以寻求长期的好处。
利亚之前就经常把会议安排在下班前的一个小时左右，由于她开会从不拖泥带水并且要求大家只讲重点，所以会议一般都开得很快，十分钟半个小时就能开完，接下来，利亚会通知同事们，可以下班了。
利亚敢这么干，是因为她的公司自创立以来，状况就没有不好过。
利亚也明白，如果她的公司哪天出在崩溃的边缘，她是没有这种底气来谈员工的“自由”的。
因为公司做得不错，所以她有“因人定制”的余裕。
那么冥想室这种东西，确实可以考虑考虑了。
冥想室八字还没一撇，利亚要娜娜安排的调香实验室倒是已经准备好了。
六位调香师也已经全部进入到工作状态了。
看起来一切都在轨道上。
利亚把脚抬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用黑白格子针织披肩盖住脚背，其实现在还没有很冷，瑞还没有结束这个赛季，高恩也还愿意出门。
高恩喊塔塔出去玩，塔塔让她去找利亚，自己还得出差，忙的要死。
高恩已经忙完一轮了，正处在憋疯了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监狱里已经不见天日的过了十年的囚犯，高恩听了塔塔的话转头就找上了利亚。
利亚很自然地拒绝了，短期内除非要出差，否则她是不会再出去了。
最近的一次出差大概就是两周后和尼冉一起去看酒店选址。
塔塔说她会一起去的，但她应该会直接飞过去。
【所以到头来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
虽然是文字的形式，但好像那些字根本不是打出来的，而是塔塔用怨念谱成的。
【瑞不是跟阿亨“异地”中吗？你找他玩去】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她们都清楚，瑞现在不是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根本没得消停，玩是别想了。
瑞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虽说他下一年的席位是有了，不过他需要表现更好，才能让他在这最高一级的比赛中稳住位置。
那他就要不停地刷存在感才行。
利亚对瑞的上进表现毫不吝啬地给了两个赞。
毕竟利亚赞助比奇可不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支持。
她一个赞助商能图什么呢？
而瑞也得凭实力来留住利亚的资金，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陪高恩去玩。
瑞这个赛季就差最后两三站了，瑞甚至没有得了冠军之后把照片发群里炫耀的时间。
利亚听说瑞每次一比完赛就又投入于高强度的训练之中，一点都不放松。
并且她还听说不止瑞有自己带到F1去的人，谭雅也有。
谭雅自带了一位中医诊疗师去，那位诊疗师是谭雅外公带出来的学生，学生时代在国外是屡屡获奖的，谭雅对他也比较熟悉，自F2时期起，那位诊疗师就一直跟在谭雅身边。
在利亚那儿碰了壁的高恩着实失落了一阵，聊天结束前，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利亚：“阿亨呢？他之前说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哦他啊......”利亚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说的半年左右吧。”
阿亨在群里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瑞其实问过他具体是多久，但阿亨只说“半年左右”，其实是他自己也不确定。
阿亨如果说要旅行的话，是向来每个准确的时间的，只不过这次这个“半年”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
阿亨还逗瑞：【可能一高兴就不回来啦】
阿亨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回来。
他还没有退休的计划，而且他说过自己以后要像hins那样开演唱会的。
说到演唱会的时候，阿亨还说过，要让利亚以家属的身份进入后台，然后唱小甜歌的时候把她牵上来。
利亚笑他：“我要是代入一下女友粉，我都得气疯。”
那时不仅是阿亨，就连利亚都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已经步入正轨，甚至可能会走很久很久。
他们两个分别去不同的国家留学的时候，阿亨曾经安慰过自己，利亚说过，再相爱的两个人也需要有分开的时候，需要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和时间，因为作为独立个体的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太久，就算他们深爱彼此，也难保不会发疯。
况且，分开时对对方的想念会累积，再见面，就会更珍惜。
所以阿亨虽然惴惴不安，但依然告诉自己不用害怕，他们的感情会更好。
但显然利亚并没有在关心这种问题，利亚一直都很潇洒。
甚至她的很多研究生同学到毕业才知道利亚是有个男朋友的。
可是明明，每天来接送利亚，和利亚去吃饭的是一个西伯利亚女孩子。
利亚的很多同学基本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他们以为利亚是出于文化不同，所以一直都没说，直到利亚在美国留学期间的最后一场聚会里，阿亨凑巧打来了一个电话。
“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欸，你不想他吗？”利亚的一位同学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想啊。”利亚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没有在撒谎，她是真的很想念阿亨，但又不一样，因为她同样想念着很久没见了的高恩，瑞和宁。
在美国的时候，利亚每每和塔塔聊起阿亨，都是把阿亨放在朋友堆里一起聊的，她几乎从来没有把阿亨单独拿出来当作是自己热恋的男朋友这样去谈论过。
也许有，但她已经忘记了。
所以塔塔从来就不看好这段感情。
她说：“你们两个，以前是你一往情深，现在是他一厢情愿。”
利亚很惊喜般点着头，但她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塔塔说的话对不对这件事情上。
“你的中文，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进修了？”
“......”塔塔对这种反应大概是已经习惯很久了，她坐到了利亚身边粘着利亚，一副讨乖的样子，“没有吧，耳濡目染，老师教得好。”
但利亚的学生并不止一个塔塔。
还有一个现在每天都会去新的调香室记录情况的娜娜。
【还有车载香薰和室内香薰的进展跟牢一点，也让产品研发部多重视一点，市面上那些现在占据较大占比的产品多对比对比，应聘调香师的情况现在一个星期说一下就好】
开发各种香薰和空气清新剂或者洗护用品好像是绝大多数香水品牌必走的一条路。
利亚自然不会错过。
之前出的各个系列的空气清新剂的反馈都不错，所以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利亚还是有点懵的。
她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的沙发上，把披肩取下来，起身去关了窗。
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响了，而桌上的一壶茶也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宁其实有跟她说过几次关于每次泡茶不要多泡，尽量在还冒着热气的时候喝完。
但利亚总是忘记这件事。
她一边可惜着那壶还没喝完的明前龙井，一边把茶过滤了出来，想着晚上做奶茶。
但现在该考虑的是吃饭的问题。
利亚刚刚起身去关窗的时候顺便把窗帘也拉上了，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夜晚来得也越来越快。
已经六点多了。
她今天已经在沙发上窝着工作了一天了。
利亚实在不想自己做饭了，虽然冰箱里食材还有很多，但利亚上下浏览了一圈，发现冰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袋冷冻的猪肉和牛肉。
好像是一周前去超市买的吧，利亚想。
但她记得她以前是不吃这些东西的。
任何进嘴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不管肉类还是蔬菜，她从来只吃最新鲜的。
小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吃过放过两天的食材。
父母也从来不允许她点外卖，但上大学开始，她就可以熟练地使用外卖软件了，特别是自从创业以来，她也开始去关注各种软件里的优惠券。
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利亚的冰箱里也开始出现了超市货架上的各种食材。
懒得开火的时候，利亚也会去外卖软件里光顾各种餐厅。
就比如今天的晚餐，利亚点了一个越南河粉的外卖。
利亚选这家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家店开在利亚上下班的路上，她和塔塔是一起去吃过的。
半个小时不到，利亚给塔塔发了一张河粉的照片过去。
【我怎么感觉这个河粉里的丸子，比我们上次去吃的时候要大了一点，可是价格没变，现在的生意这么好做的吗？】
一行字发了出去，利亚便把手机随意放在一边，打开财经新闻下饭。
今天的新闻刚好放到利亚做空的那家企业股价跌到在破产清算的边缘摇摇欲坠。
戴着一副墨镜看不到眼神的创始人在公司门口被记者们团团围住，说自己不会回答任何问题，有问题就去问律师。
利亚突然觉得好笑。
明明他前天还在公司的推特官方账号上发了一个视频，那时的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身黑西装穿得笔挺，没有一丝褶皱，他的眼神非常坚定，语速和缓地说自己公司的财务状况非常好，非常健康，并且欢迎记者来实地采访。
利亚注意到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幅画利亚是知道的，也是阿亨曾经画过的。
那是一幅十九世纪的画，名为《死亡之岛》，出自一位叫作阿诺德勃克林的瑞士画家，他是为一位丧夫不久的夫人作的那幅画。
那幅画，弗洛伊德，列宁和希特勒都各有一幅。
整张画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不管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通常会种在墓园里的柏树还是缓缓驶向小岛的那艘船上像是棺材的物品。
都无不暗示着死亡。
为什么要把这种画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利亚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这幅画的寓意，是故作内行，还是希望自己就算是“死亡”也能得到美好的祝愿？
不过现在看来，“美好的祝愿”他大概是无法得到了。
她又想起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她的一位法国同学用“暴发户”“无知”这种词来嘲讽过美国人，她那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现在她倒是觉得，这种评价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在的。
毕竟新闻里这个被记者围堵的美国人在失去面具之后的姿态不是一般的滑稽。
利亚在国内看喜剧，塔塔那儿的却是恐怖电影。
利亚晃晃悠悠地看新闻吃粉，塔塔却在熬夜画图，她的客户刚刚给她发来了第三稿的改稿要求，塔塔的头发都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
她扫了一眼时间。
嗯，距离她的cAd被打开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了，而3d max还在一旁standby，她是真的有点憋不住，这算是她碰到过的要求最多，最摸不透的客户了。
她想到利亚曾经带她看过一部港剧，讲医生的。
她想，人家是三十六小时on call，我是二十四小时standby。
都没得睡。
【你什么时候睡觉？】
塔塔并没有直接回答利亚的话。
【再检查一下今天的工作进展吧，然后就睡了。你还没睡？都第二天了。】
现在的上海刚过晚上九点。
塔塔不自觉地苦笑一声，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大概是，看到太阳升起前都睡不了吧。你要睡的时候，别挂电话，我给你放助眠音频。”
利亚其实没有什么睡不着的毛病，但既然塔塔这么说，利亚也就应着。
反正这个助眠音频大概率不是给利亚放的。
“什么助眠音频？”
“沉浸式体验室内设计师在你耳边工作。”
这下利亚听明白了，这是在吐槽自己睡不了觉。
利亚不懂室内设计的那些东西。
她看设计图跟塔塔看金融数据一样头痛。
以前，塔塔也只是会拿着完成得差不多了的3d图来让利亚提一些细节意见或者让利亚选一选喜欢哪个而已。
利亚在迈阿密有处房产，就拿来给塔塔练手了。
不过出来的效果很好，起码利亚非常满意。
看到最终结果前，利亚其实是担心过的，因为那是利亚算是塔塔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客户，光是cAd就连续工作了一个月，塔塔总是删删改改。
某些细节的改动就会导致一大片图稿都要重新画过，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
所以最终交付的时候，利亚很惊喜。
有种欲扬先抑的惊喜。
所以这次，利亚相信塔塔同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