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吉尔吉斯湖畔,得到消息的木华黎撤军了,他放弃了从吉尔吉斯湖附近的乃蛮部落得到的缴获,连夜撤到了乌布苏湖畔。
几乎在同时,东边也发生了一场战斗。
燕然山东南侧,翁金河畔。
律庆援军的到来让王罕爆发出了勇气,他聚齐了最后两万骑,在翁金河南岸与蒙古大军对峙。
他面对的将领是铁木真之弟哈萨尔的一万大斡耳朵部族骑兵以及四千博尔忽怯薛军。
翁金河已经冻得结实,蒙古大军随时可以过河但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直到一个夜晚。
博尔忽的怯薛军从下游远处渡过了翁金河,然后趁着夜色绕到了王罕大军的侧后,最后发动了突然袭击!
哈萨尔见状也好整以暇从正面渡过了翁金河!
王罕再次大败!
这一败便败退到上次与律庆联军攻击乃蛮部的呼韩邪山山谷!
博尔忽一马当先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王罕时变故出现了。
那里是一处最为狭窄的谷口,宽约一里,时下谷口已经被一支他从未见过的奇怪军队挡住了。
谷口一字排开了几十具他从未见过的奇怪物件儿,似乎是一个个大铁管子,每个大铁管子后面站着约莫十人。
他们后面还有大约千骑,都是克烈部部族骑兵打扮。
博尔忽没有多想,立即率领怯薛军左部突了进来。
抵近大铁管子约莫百米时,怯薛军开始了抛射,不过对面的骑兵也不遑多让,他们还先怯薛军一步进行了抛射!
对面的射程明显比怯薛军远,博尔忽只得先向后撤了一些,然后又用少量散骑抵近抛射,以吸引对面骑兵的抛射,大约五轮过后,对面的射速、力道果然锐减!
“杀!”
博尔忽大喜,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铁管子了,立即催动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一百米,对面射来的箭枝稀稀拉拉,还都是有气无力。
五十米,对面的抛箭突然停了下来。
三十米,这个距离,就算对面骑兵的双臂暂时恢复过来了也是无济于事了,博尔忽不禁冷笑一声。
“就这?”
“轰......”
此时,那些大铁管子突然发出了他从未听到过的惊天动地的咆哮声,然后他突前的怯薛军便大片大片地倒下了!
博尔忽霎时惊呆了,但他并没有退却。
“越过铁管子就是杀戮时刻!”
怯薛军继续往前,但大铁管子又开始咆哮了,等其第三次咆哮过后,倒在前面的怯薛军至少有两千骑了!
博尔忽胆寒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杀!”
两侧山上此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大量骑兵从山上蜂拥而下!
这自然就是律献忠率领的黑云都了,博尔忽见状顿时明白了。
“娘的,王罕果然引来了援军!不用说前面那些可恶的大铁管子也是律庆那厮的秘密武器了!”
便下令撤军。
没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支人马,白衣白甲白马!
赵无伤的银鞍都!
时下,在黑云都的打击下,博尔忽的两千骑又锐减了一千骑,而他面临的赵无伤银鞍都却有三千骑!
博尔忽全军覆没!
次日傍晚时分,哈萨尔设在翁金河畔的大营,律庆让人将博尔忽及其子侄的尸体送了过去。
与此同时,乌布苏湖畔,者勒蔑也接到了赤老温、赤恩拜及其子侄的尸体。
......
一个月后。
燕然山东侧余脉,燕然山主脉以东约莫百里处的翁金河北岸一座光秃秃的岩石高山。
这里就是东汉窦宪刻石燕然之处,时下却是克烈部举行祭天仪式所在。
窦宪刻石依旧在,克烈部却将其视为本族的图腾。
站在这里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极目之处都被大雪覆盖,高山、河流、草原皆是如此,上空却是瓦蓝瓦蓝的。
一个冬日里极好的天气。
石碑下只有两人。
三十九岁的成吉思汗。
三十二岁的扎兀惕汗。
呼韩邪山之战后,王罕惊惧之下一路向西奔逃,竟一直逃到了乃蛮部的乌里雅苏台,最后被“群情激奋”的乃蛮贵族杀死,一同被处死的还有桑昆,不过其幼子夷离堇却活了下来。
哈拉乌斯湖之战、呼韩邪山之战,律庆军虽然都获胜了,还几乎全歼了成吉思汗赤老温、博尔忽两部近八千怯薛军,但自身损失也不小,竟然也有两千之多,这让律庆顿时意识到了自己还有很多不足。
当然了,更加胆寒的还是成吉思汗。
自己苦心孤诣,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编练的怯薛军一战就损失了四成,还损失了赤老温、博尔忽两员悍将!
自己虽然还有第一斡耳朵、第二斡耳朵以及者勒蔑、木华黎、博尔术三部怯薛军,但律庆这次也带来了几万精骑,思量再三他决定再次与律庆议和。
而出现在呼韩邪山中的火炮更是让他下定了先全力拿下西夏,然后利用该国的大量工匠整军备武的决心,目前看来,想要一战击败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的律庆军几乎没有可能。
而对于律庆来说,缓和东边后自己就能沉下心来施展花拉子模攻略了,一旦拿下了花拉子模或者阿姆河以北之地,自己的实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假以时日,无论向东还是向西都使得。
何况,他还提出了一个让成吉思汗无法拒绝的提议。
“大兄”
“二弟”
两人相差七岁,都是年富力强之时,此时的律庆已经留起了胡须,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子,不过被他修剪得整整齐齐。
“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
成吉思汗身形壮硕,扎兀惕汗则是高大威猛,互相客套一番后便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
成吉思汗率先打破了沉默,一阵仰天大笑后向律庆伸出了右手。
“二弟,你我两家本为兄弟,何苦打个你死我活?”
“不错,既然是兄弟,相安无事最好不过,那小弟的提议?”
律庆不准备占据漠北的土地了,一来管理成本实在太大,二来嘛,漠北特别是大湖盆地太过苦寒,实在有些鸡肋。
成吉思汗点点头,“你说的将燕然山两侧的牧场一分为二的提议本汗思虑再三,觉得二弟说的不错,本汗同意了”
具体来说,就是将燕然山附近的乃蛮部、克烈部一分为二,燕然山北侧包括乌布苏湖在内的牧场、牧户归属成吉思汗,南侧、东侧以及西侧吉尔吉斯湖、哈拉乌斯湖、德勒湖附近的牧场、人口划给律庆。
不过,律庆再退了一步,他准备将克烈部、乃蛮部残存的人口全部迁到金山南麓草原以及钦察大草原去。
按照他的估计,这两部加起来还有大约三万帐,青壮人口则只有万人,金山草原、钦察大草原东部完全载得下。
他需要利用这个冬季的闲暇时间让牧户们完成这个大迁徙,若是到了春夏之际就来不及了。
当然了,这样的大迁徙耗费巨大,不过为了这三万帐人口也值了。
盛大的祭天仪式开始了。
萨满的载歌载舞,宰杀青牛白马,折箭为誓,漠北大草原凡是有的这里都有,祭台上的熊熊大火还一连烧了三日。
有他这三万大军在此监视,复杂、辛苦、事无巨细的大迁徙开始了,大迁徙一直持续到次年春季,也就是天禧二十七年(1204年)的四月份。
此时,一万帐乃蛮部已经全部迁徙到了金山南麓,两万帐克烈部则迁徙到了斋桑泊、额尔齐斯河上游、阿亚古兹一带。
与此同时,一座正式的巨大城池在金山东端缺口,原本的阿勒坦大寨的基础上开始修建了,另外在巴哈塔尔玛河的上游某处也开始修建一座要塞,律庆不想要漠北苦寒之地,但并不代表他会放松对那里的警惕。
等他回到怛逻斯时,已经是本年夏初十时分了。
赵无忌给他送来了一本账册。
“这是?”
“这次迁徙乃蛮人、克烈人的花费”
律庆将账册扔在桌面上。
“你拣紧要的说就是了,如此厚的一本我哪有时间细看?”
“好吧”
赵无忌一声叹息。
“这次迁徙两部牧户,总计花费了金币约三百万枚,耗费粮草几乎相当于国库一年的田赋收入”
“这么多?”
律庆惊呆了,顿时坐直了身体。
“你以为呢?看起来只有三万帐,实际上每户人口都不少,以前乃蛮部、克烈部都是四万帐的大部落,历经战乱后五万帐总是有的,但牧户们的亲朋好友都三三两两并在了一起”
“于是每户人口虽然缺乏青壮,但五六人总是有的,这就是近二十万人口,再加上数量庞大的牲畜,我等花费的还是少的,若非精打细算,恐怕要吃掉四百万金币以及一年半的田赋收入”
律庆心理一凛。
“眼下库里还剩多少?”
“幸亏我等拥有常备仓,以前的大辽也有,目前依旧有一年的存储,但若是今年遇上灾情的话就有些不妙了”
“灾情?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肯定不会,对了,金币还有多少?”
“每年的军人、工匠、官员需要支付的薪饷加在一起就直奔四百万,加上大迁徙的花费,这就直逼七百万,眼下我国因为取消了人头税,全部需要依靠内外贸易,幸好每年的贸易收入就能覆盖这些人的薪饷”
“田赋倒是不用愁,只要老天爷赏脸,从明年开始就又能多储藏一年粮草了”
“不过,再也不能增加军人的数量了”
律庆郑重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