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冷冽地风直往身上刮,打在身上像要将他割掉一层肉,他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雪地里,身上却不知为何好像有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
他费劲力气呼吸也无济于事,在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终于挣扎着醒来,他才发现是在做梦。
他缓了缓神,低头一看,发现了泰山压顶的罪魁祸首。
只见乌栩躺在他身侧,手脚并用地熊抱着他,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盖了一堆棉被,他暗自嘀咕,这是想把他压死不成。
他动了动,伸出左手,将上面的被子掀翻,这时乌栩从侧面抬起头,“师兄?”
乌栩双目通红,面容憔悴,见他醒来,急忙牵住他掀被子的手,又将被子整理好,他又紧了紧怀抱,问:“师兄,还冷吗?”
黎初道:“还好,就是有点压得我喘不上气。”
乌栩闻言坐起身,将上面两床被褥移走,问道:“可好些了?”
黎初“嗯”了一声,他静静看着乌栩,觉得他那镇定的情绪后面藏着些许不对劲。
他动了动,觉得自己全身乏力,就像脱力之后,只剩下一个躯壳一样。
乌栩给黎初右手放平,替他把脉。
黎初问:“我这是怎么了?”
乌栩默了默,又躺了下来,将黎初揽进怀里,好一会儿才在他头顶状似轻松地答道:“师兄就是有些劳累过度,多歇息几天就好了。”
“真的?”
“嗯。”
黎初缩在他怀里良久,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他踌躇半晌,出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我的毒。”
黎初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听了这话,有些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
黎初叹息一声,环在他腰上的手缓缓向上,轻拍他的背。
他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无碍的。”
乌栩哽咽道:“师叔都告诉我了。”
黎初一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连活不过25岁也告诉他了吗?
他试探着问:“所有?”
“所有。”
黎初心凉了凉。
一滴泪落在额角,黎初退开一点,抬头看向乌栩,那天之骄子正眼眶通红,无声无息落着泪。
黎初伸出手替他擦眼泪,无奈道:“怎么哭成这样,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
乌栩深深地注视着黎初,泪流不止,脸上溢满了痛色。
黎初看着乌栩如此痛彻心扉的模样,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抱紧了他,嘴里喊着:“阿栩。”
不多时,一股疲倦袭来,黎初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乌栩斜躺在床头,静静地抱着黎初,目光始终落在怀里人的脸上,他将黎初的额发轻轻拨开,眼里盛着无限眷念,默默将这张刻骨铭心的脸刻画了一遍又一遍。
白及从屋外轻轻走进来,看着睡着的公子愧疚不已,要是他医术再好一些,就能发现公子身体的异常了,就能快点告诉齐誉师叔,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他视线移向抱着公子的男人,小声开口:“栩公子,王爷……那武辰王的东西都已经扔出去了,只是,那只鹦鹉是公子最喜欢的逗趣,如果公子知道了……”
乌栩心里恨极了那只鹦鹉,他寒着脸,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不愿再听后面的话。
白及还在吞吞吐吐。
“还有事?”
“武辰王在侯府门口,说要见栩公子。”
“不见。”
“他说关于公子的毒,他有话说。”
乌栩抬头,眉毛一挑,他看了看怀里的人,仔细将他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自己下了床。
江砚沉眉眼间一片阴鸷,背手站在侯府门口与多名南朝侍卫对峙。
侯府大门朝内打开,乌栩一身玄衣出现在门口。
“殿下!”侍卫纷纷退开。
乌栩慢悠悠走了出来,眯眼睨向江砚沉,展开折扇,淡漠开口:“有话快说。”
江砚沉勉强压下怒气,问道:“他醒了吗?”
“与你无关。”
“你!”江砚沉气得拳头咔吱作响,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找当年给景川下毒之人……”
乌栩冷哼一声打断他,“下毒之人,难道不是令尊?”
江砚沉冷脸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传,当年之事,我与景川早已说清,你尽可不必使这离间之计。”
乌栩一脸漠然。
江砚沉接着道:“前段时间,终于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凶手。”
“在哪!”乌栩厉声开口,目光骇人。
江砚沉狞笑着,“自然已经下了地狱!”
“你可有问出那毒的来历?!”
“这便是我要说的。”江砚沉说到这里,愣神片刻。
那天拷问那畜生时,他才知道御林军奉命围剿侯府时,他爹让手下提前将还是孩童的景川藏了起来,谁知被这畜生听到,竟因其向镇远营投军,而未入选,便怀恨在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每每想到这里,便恨不得将那死无葬身之地之人再从地狱拉回来,再受八百次极刑。
就在乌栩等得不耐烦时,他才继续说道:“那畜生吐露,毒药是他偷听外籍商人经商时顺手摸来的,这商人是大漠口音,估计这毒应是从大漠传进来的,我得知此事,便已派人马去西域打探,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江砚沉瞥了一眼思忖的乌栩,又道:“我将此事告诉你,是想看你们南朝可有门路,最好也派人尽快打探,景川便还有一线生机。”
乌栩感觉自己死了多时的心脏又渐渐活了过来,他极力平复着心绪,向一旁喊道:“乌金!”
“属下在!”
“你亲自带人,即刻前往西域寻解药!务必尽快将解药带回来!另外,启动空巢,搜集关于此毒的详细情况,再以最快速度通知药王谷,将情况告知师叔!”
“是!”乌金领命而去。
江砚沉眼眸闪了闪,“没想到传说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空巢情报网,竟为南朝太子所属。”
乌栩笑得危险,“如何?武辰王可要讨教一二?”
江砚沉一声嗤笑,“如此猛禽在手,竟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要你何用!”
乌栩目光如箭射向江砚沉,眼里寒气肆意,“武辰王好不威风,那我又想问你了,这折磨师兄经年的毒又是怎么来的?!”
“是了,若非贵朝那迅猛的办事效率,也不会未及真相大白,就屠了侯府满门!”
江砚沉一愣,哑然瞪向乌栩。
“怎么?令尊藏了师兄,留了师兄的命,师兄就要感激不尽吗,既然藏了,为什么不能藏好一点,藏严实一些?!而不至于叫那蝇鼠小人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