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几天之后,花笕屿无意间在演武场靠山的一侧发现了一个令人深刻的名字。
\\\"独孤雁?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楼映嫱不解。
这几天,由于人差不多已经齐了,所以大家都会在这个点到最近的演武场练习,以增加彼此的默契。
\\\"当然,她是独孤寒的妹妹。\\\"花笕屿带着怨怒地说。
\\\"你确定吗?不会是重名吧?\\\"楼映嫱略显心虚地说,他虽然不认识独孤雁,但独孤寒他却是绝对印象深刻的。
他是西南边陲三个大洲的审判会的总负责人之一——蜀洲的总审判长。
而茛州城正是蜀洲下辖的城市之一,茛州城的事,独孤寒被追责,判了终身监禁,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其他失职人员一律流放至西南边境内,戴罪立功。
因为是梅苏亲自办理的,所以审判几乎毫无异议,进行的很顺利,只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导致独孤寒失职,没有及时赶赴现场施救的直接原因——独孤雁,当天正在过自己的及笄之礼,而独孤寒作为她的亲哥哥,自然是要到场的——也就是说,事发当天,工作日,独孤寒并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甚至没有派人例行巡逻,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渝洲。
事发后,他才带着人匆匆往回赶,等到了茛州城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妖魔正在散去,幸存的人们在摇摇欲坠的安界中心瑟瑟发抖,总人口四百万的城市,最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人。
直到现在,也依然还有无处落脚的幸存居民,每天靠着政府那点微薄的补贴度日,城市的重建也任重道远。
而事情的矛盾中心不可能怪罪到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身上,所以,尽管遭受着无休止的道德谴责,法律也依然没有对她进行追责,或许,梅苏终究还是太过善良了吧,楼映嫱心想。
只是这件事情,在花笕屿的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以至于哪怕是很久以后,花笕屿也依然无法原谅,那些年直接或间接残害过城市的人。
所以,看到这个名字,花笕屿反应会如此之大,楼映嫱是绝对可以理解的。
\\\"独孤,这么罕见的姓氏,怎么会这么容易重名?\\\"花笕屿可不相信楼映嫱说的。
\\\"是是是,我的错,我说的不对。\\\"楼映嫱害怕花笕屿再像不久前那一次一样情绪失控,于是哄到。
\\\"那你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啊不是,总不能跟人家打一架吧?\\\"说着,楼映嫱抚过花笕屿的肩膀,试图安慰。
\\\"打一架有什么用?父亲能回来吗?茛州城能回来吗?我就是气不过,她凭什么还能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啊?\\\"说着说着,花笕屿就开始有些口齿不清了,楼映嫱听着,语气中明显带着哭腔。
这可把楼映嫱给吓坏了,于是乎,又赶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你说说你,有什好哭的,人小雅都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了。丢不丢人。\\\"
楼映嫱倒是没觉得男孩子哭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只是花笕屿这状态明显不是因为难过啊,明显是应激障碍啊。
\\\"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呢?看来心理疏导势在必行了,只是梅大人……诶~\\\"楼映嫱一脸愁容的想着。
\\\"我没哭。\\\"花笕屿使劲推了一把楼映嫱,又恶狠狠地等着他,显然是生气了。
\\\"是是是,你没哭,但眼泪可不骗人。\\\"说着楼映嫱便伸出手来,抚去了花笕屿眼角的泪水。
花笕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便道了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好在楼映嫱并不生气,反倒是柔声安慰着,希望他心里好受些。
其实,他特别能理解花笕屿此时的状态,毕竟当年,他也有过一段这样的时光,他印象很深刻,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半夜还时常被噩梦惊醒。他那会儿才七岁,什么都不懂,如今花笕屿已经十二岁了,很多事情,只会比他更加清楚,所以他太能理解花笕屿此时的心理了。
只是与此同时,他也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只有花笕屿一个人会有如此严重的应激障碍,按理说,三个人都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应该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应激障碍呀。侯晓枫就不说了,神经大条得很,没心没肺的,估计早就把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了。花笕雅明明怎么看都不像个没心没肺的人啊,怎么会一点应激障碍的症状都没有呢?哦,除了那天。
\\\"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楼映嫱听到花笕屿忙不迭给自己道歉,不假思索便回了话。
……
其实楼映嫱的这个问题,花笕雅也想过,并且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她胸前的吊坠。
这个吊坠似乎会帮她吸收掉或者说是净化掉那些负面情感所带来的污染,以至于她的应激障碍症状会轻许多,甚至很难看出来。
她也曾将吊坠取下来过,挂在花笕屿的脖子上,试图让这个吊坠来净化掉污染,但是没有用,似乎这个吊坠是认主的,只对她有用。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个吊坠的来历和作用,但似乎已经开发出两个用途了,一个是在遇到危险时开启保护,另一个便是净化了。
想来,这么优秀的法器,应该是大有来头的,要是能找到它的来源,说不定便能知道她的身世了。
花笕雅很是乐观的想着。
……
\\\"啊~\\\"花笕屿一声惊呼,随即捂着心脏,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看起来不容乐观的样子。
楼映嫱随即想到了,也是同一天,他和孟晚舟打架时,被孟晚舟的第三技命中,也是这样的表情,旋即便给了孟晚舟一记眼刀。
随之却迎面对上孟晚舟无辜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打他的意思,学长你相信我。\\\"秦蓁蓁紧张到脸颊绯红,局促不安的站在不远处,不敢看他们。楼映嫱猜想,大概是刚才自己的那一记眼刀太过骇人,吓到人小姑娘了。
\\\"我没事。\\\"花笕屿缓过来,脸色有所好转,说道,\\\"很不错。\\\"
说着,还不忘对着秦蓁蓁竖起了大拇指,这是对她灵技威力的肯定。
心灵系不同于元素系,灵技的强弱依靠的除了修为,更重要的是精神力的强度,精神力越强,所释放出来的灵技伤害越高。
\\\"谢,谢谢。\\\"秦蓁蓁有些意外,自己伤了人不仅没被骂,反而还被夸了。顿时对这个寡言少语,冷漠疏离的少年有所改观。
\\\"你也太温柔了吧。\\\"楼映嫱面无表情的说。
\\\"那不然,骂她一顿?\\\"花笕屿不以为意的说。
\\\"倒也不用。\\\"
\\\"那不就得了。精神力的修炼是很苦的,她肯在这上面下功夫,便已经强过普通人了。\\\"花笕屿说着,眼里闪着光,是对秦蓁蓁的肯定,他直觉这个姑娘会成为一代强者。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许多年后的秦蓁蓁也的确很厉害……
……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在沙沙作响,破碎的月影在漆黑的路面上张牙舞爪,像是黑暗里的恶魔在蠢蠢欲动……
花笕屿走在回梧桐苑的路上,月光洒落,路面像是被铺上了一层洁白的霜,不一会儿,花笕屿似乎看见那霜动了起来,像是水纹一般。倾泻而下的月光似乎也变得有形状了,像细密的银丝斜织下来,落在花笕屿的头上,这似乎让他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疼痛,他赶紧用手捂着头部向梧桐苑内跑去。可脚下的水波却越来越高,已经漫过了脚踝,这使得他前行变得愈发的艰难,几乎摇摇欲坠。
银丝变得越来越密集,扎在手上也愈加的痛了,很快,他的手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像针孔一般。银丝扎在脸上,这让花笕屿疼的睁不开眼,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流血了。
他很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可是,耳畔边响起的咆哮声却令他不安,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那是狼兽的咆哮声,以前在茛州城,他可没少听到这样的声音。
他本是一点也不怕的。
可是,可是三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这一切,从那以后,他每每听见这样的狼嚎声就开始害怕,而除了狼嚎声,他更害怕的却是西南山区里随处可见的蛇,行走时与草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吐信子时的嘶嘶声。
绝望的是,此时此刻,这两种声音都在,他们交替着出现在花笕屿的耳畔。因此花笕屿不得不高度紧绷神经,以防有东西从两边的树林里窜出。
明明没有几步路,却感觉隔着天堑,以往这条路,他只需要走大约一刻钟便能到,今天却被最后这三分之一的路程绊住了脚,原本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快一刻钟也没能回到家……
花笕屿被困在那条路上,无论怎么挣扎也移动不了半分,最终筋疲力尽倒在了离梧桐苑咫尺之遥的斜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