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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冷子清】省吃俭用了一年,终于好不容易攒下钱来,【墨白】如愿以偿地上了一年级。就学习上来说,他绝不输给班里的任何同学,几次测验都如想象中那样顺利通过,且名列前茅。按道理来说,【墨白】终于能上学了,应该很开心才对,可这小家伙似乎有心事,【冷子清】母女俩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也问过他好几次,却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墨白】只是摇摇小脑袋,然后低着头走开,不肯说出原委。

事实上,【喻墨白】对家人隐瞒了许多事情。因为自己口齿不清,所以很多同学、包括老师都会时不时地嘲笑他,调皮的男生们给他取了很难听的绰号,都叫他“大舌头”、“哑巴”,这些刺耳的称呼,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儿来说,过于恶毒了。起初【喻墨白】还会跟他们争辩几句,说自己只是说不清楚有些字词,不是“大舌头”,也并不是“哑巴”;可他越是声嘶力竭地“狡辩”,那些嘲笑他的人,就越发来了兴致,觉得这样“有来有往”的感觉很好玩儿,特别看到【喻墨白】又气又恼的样子,他们就越是兴奋。

到后来,那些男生还会在背后捉弄【喻墨白】:偷偷往他背后贴上写着“我是哑巴”、“我是大舌头”的小纸条,【喻墨白】没有发现身后有小纸条,见到所有人都看着他傻笑,也只是不明就里地避开人群,直到遇到班里和他住同一栋的唐家姐妹,【喻墨白】才知道自己被人恶作剧了。

说起这对双胞胎姐妹,她们俩和【喻墨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比他晚出生了几个小时。缘分真的是一件很巧妙的事情,他们两家的父母,原本也不是熟识,只是同在一个厂的工人,都在不同的部门和车间,平日里很少打交道。命运竟然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栋楼,唐家住102号,喻家住402。

唐家姐妹虽然算是“解救”了【喻墨白】,可并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在他左右。其实按照【喻墨白】的性格,他是很愿意交朋友的,他也想和班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友好相处,可面对那些经常捉弄、嘲笑他的同学,他没有办法再鼓起勇气跨出这一步,他不理解、也很难过受到这样的对待,可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只好跟班主任说明了一切,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可这样一来,在那群调皮捣蛋的男生眼里,【喻墨白】就是一个开不起玩笑、还爱告状的“烦人精”,就更痛恨他了。上课时,趁老师转过身写板书,他们会用小纸团或者橡皮渣搓成的小球砸【喻墨白】;做课间操时,他们会利用一些伸展动作故意打到【喻墨白】;在走廊上相遇,他们也会故意去撞【喻墨白】,甚至扒掉他的裤子,让他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

跟班主任说了几次后,情况并没有有所好转,反而更甚;就连班主任都开始质疑他:为什么别人谁都不欺负,就只欺负你一个人呢?有没有可能你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喻墨白】只能哭着走出办公室,独自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发呆。【喻纤纤】姐弟俩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是【喻纤纤】在初中部,两栋教学楼隔了一百来米,两个学部的课时也都不一样,再加上【喻纤纤】无心学习,经常跟着班里的“混混”们翘课出去野,所以姐弟俩也不经常能遇到。

即便是这样,那群“捣蛋鬼”也还是悄悄躲在暗处,向树林里扔石子、泼水,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在【喻墨白】经常去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做成了陷阱。毫不知情【喻墨白】一脚踩下去,那个陷阱里全是大便和泥沙......日子久了,【喻墨白】也渐渐明白了,无论自己怎么避让、怎么忍气吞声,还是免不了要受到欺负,他很想解脱,也很想报复,但心地善良的他根本下不了那个手,刚拿起小石子儿想要朝欺负自己的人砸去,心里又在犯怵:如果把人家打伤了,肯定会被老师、父母责备,而且还得赔医药费!自己家里什么条件,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能够得到这个上学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得,他不想失去,也不值得。

一转眼,【墨白】也上二年级了,这天数学课老师请了假,班主任便提前让【喻墨白】的班级先放了学。听到可以放学回家,【喻墨白】便快速往初中部跑去,想等着姐姐一起放学回家,可他走到姐姐所在的班级时,往窗内望去,姐姐的座位上却空空如也。寻不到“救命稻草”,【喻墨白】只好落寞地独自往校外走去。

他本以为那群讨厌的男生听到可以早回家,肯定撒了欢儿地就跑出去鬼混了,自己耽误了些时间,肯定就不会再碰上了。可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出校门,就在拐角处看到了那几个男生,他们有的坐在树桩上、有的斜靠在学校的外墙边、有的则将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都好像一副在等着他的架势。

【喻墨白】将头低了下去,似乎这样做,那几个男生就看不见自己,就能安全躲过一劫;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着,不料身后却跑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眼看着就要将他往一旁的池塘里推。【喻墨白】毫无准备,连滚带爬地跌进了池塘,他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书包,好险,书包没有弄湿,正想调整身姿,从池塘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根本无法动弹,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原来,这个池塘已经荒废多年了。多年以前,【喻天青】还在这所学校里任职时,这池塘还是碧水清波的模样,面积还不小,就像一个小湖泊,可后来被人种上了荷花,又疏于打理,随着水位下降,渐渐就堆积了些淤泥,形成了一小片沼泽地。【喻墨白】哪里懂得这些,他用力地想要往外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慢慢地在下沉,越陷越深......

看着【喻墨白】急得掉眼泪的狼狈模样,那群男生笑得前仰后翻,他们和【墨白】都是同龄人,自然也不知道沼泽地有多危险,见前方有大人路过,他们便四处逃窜走了。看到欺负自己的人走了,【喻墨白】这才缓过来劲儿,用力地挣脱着,想要从那团淤泥中脱身,可还是没能够做到。看到一旁路过的大婶,【喻墨白】开始呼救,好在大婶将他拉了起来,可是他的一只鞋却没能拔出来,深深地陷进了淤泥中。

没了一只鞋的【喻墨白】,只能一高一低地走着,半路上踩到了小石子儿,把脚给划破了,看着鲜血直流,他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他只好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跳着往家里走去。回到家后,【喻墨白】发现家里没人,看着床头【喻纤纤】的丝巾,他心灰意冷地将丝巾套在了床架上,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用力地打了一个结;然后缓缓地把丝巾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喻墨白】心里想着:“爸爸、妈妈、姐姐,我好舍不得你们,但是我好痛苦!大家都在嘲笑我,我好像就是多余的。如果没有我,爸爸妈妈就不用决定谁来上学,我就是多余的...”想到这里,【喻墨白】毅然决然地放开了双手,身体悬在了半空中,此时,他只觉得头部传来“嗡”地一声,伴随着一丝丝发热的感觉,同时还出现了耳鸣的情况;眼泪从他小小的脸庞上缓缓滑落,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微微的光影,若隐若现地,就像相机里的闪光灯那般,光影里有着家人们的身影和熟悉脸庞......这个时候,【喻墨白】是有些后悔的,毕竟他才七岁,人生可谓才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经历些什么,也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还有父母、姐姐、家人,他舍不得就这样死去,于是便痛苦地伸展着双腿,试着用手拿走吊在颈间的那根丝巾,但此时他已经悬在了半空中,腿无法再够到床铺,因为重力的关系,他的一双小手又怎么能够抗拒身体的力量呢?

万幸的是,【喻纤纤】刚巧放学到了家,她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被吓了个半死!只见弟弟【墨白】正悬在床梁上,他脖子上挂着的,居然是自己的丝巾,【喻墨白】竟然上吊了!还没等到【喻纤纤】做出反应,那丝巾突然滑开,【墨白】被狠狠地砸在了床上。【喻纤纤】这才赶紧上前查看,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墨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脖子被勒出了一道红色的淤痕。

在【喻纤纤】的再三追问下,【墨白】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哭了起来:“姐姐,他们笑我是哑巴,是大舌头!妈妈说我能说话,不能说话的才是哑巴!我不是!呜......”听到弟弟受了这样的委屈,竟然都被逼得要上吊自杀了!【喻纤纤】不免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将【喻墨白】搂入怀中,安慰道:“别管他们说什么!你不是!我们都能听懂你说话啊,对不对?所以,不要管别人说的话,他们骂你,就是他们不对,你不应该用别人犯的错来惩罚自己!你要是死了,他们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更不会知道是他们自己错了,伤心难过的,只有我和爸爸妈妈,你知道吗,我的傻弟弟!?”

看着怀中早已哭成泪人的弟弟,【喻纤纤】心疼不已,不经意间,她发现了【喻墨白】脚上的伤,便问道:“对了,你的脚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你的鞋呢,怎么只有一只,另外一只去哪儿了?”

面对着姐姐的一连串疑问,【喻墨白】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将脸埋进了姐姐的怀里,一边哭着一边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回忆,也不想说出事情的经过,总而言之,他就是受了欺负。

“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肯定是那几个坏小子干的,别怕,明天去学校,我帮你收拾他们!”【喻纤纤】安慰着弟弟,心里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替弟弟讨回个公道!

有了姐姐的安慰和“撑腰”,【喻墨白】心里好受了些,可能是怕父母责怪和担心,【喻墨白】央求姐姐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喻纤纤】虽然有些为难,母亲倒还好,可能更多的只会是担心和难过,但一想到父亲......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墨白】可能不但不会得到宽慰,甚至还会被责骂或是修理,于是【喻纤纤】只好答应了下来,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好嘱咐道:“我可以帮你隐瞒这件事,不告诉爸爸妈妈,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再也不许做这样的傻事,如果你不答应姐姐,那我没办法,只能告诉他们了。”【喻墨白】擦了擦眼泪,用力地频频点头示意,答应了姐姐的要求。

【冷子清】回家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喻墨白】脖子上的红色淤痕。她起初以为是姐弟俩又打架了,便十分严厉地追问是怎么一回事,【喻墨白】抢先一步,解释是在放学路上被虫子咬了,自己用手挠的。【冷子清】一脸疑惑,这得用多大劲儿才能给自己挠成这个模样,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究其根源的时候,她只好拿来了药箱,给【墨白】涂抹着药膏。眼见逃过了母亲的盘问,【喻纤纤】姐弟俩对视了一眼,好险!她俩终于松了口气。

可鞋子呢?丢了一只鞋子,这件事没法就随便糊弄过去。【喻墨白】转动了一下小脑筋,便谎称是自己回家路上看见了小河,因为自己贪玩儿,鞋子就被河水冲走了,脚上的伤,也是因为没有鞋子造成的。【冷子清】自然是不信儿子所说的,【喻墨白】怕水、又不会游泳,自己也反复交代过,河边危险不要靠近,【墨白】又怎么可能因为贪玩河水而丢了鞋子呢?

见儿子不肯说实话,【冷子清】只好训斥了他几句,不巧却被下班回家的【喻华年】听到了,因此,【喻华年】责罚他跪在卧室里的大书桌前,跪到他认错、肯说实话才能起身。

【喻墨白】早已和姐姐有了约定,是肯定不能说实话的,一是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父母肯定会生气、会难过;二是姐姐这样帮自己隐瞒,也欺骗了父母,如果挑明了说,姐姐也会受到自己的牵连,得不偿失。所以,他只好跪在书桌前,即使心里非常憋屈,他也只能是“打落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喻纤纤】悄悄地劝他和父母说实话,他却摇了摇头,没有同意。

这一跪,足足跪到了大半夜。【喻墨白】累得倒在了书桌前,不得不说,小孩子睡眠质量是真的好,他就这样睡了过去。【冷子清】虽然心里又疑又气,但始终放心不下儿子,悄悄起身查看时,才发现【喻墨白】已经睡着了,便把他叫醒,嘱咐了几句后,让【喻墨白】回床上继续睡觉了。

自这次自杀未遂后,【喻墨白】似乎也明白了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无法控制,唯一让他不乱说的方法就是不断完善自己。要学会用长处来弥补无法改变的短处!”就这样,尽管【喻墨白】表面显得毫不在乎,但心中的阴霾却难以散去。

直到这天,【喻纤纤】偷偷翘了课,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着弟弟放学,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几个混小子,居然敢欺负自己的弟弟!果不其然,【墨白】刚要走到校门口,他身后便尾随而来了几个男生。【喻纤纤】还来不及和弟弟打招呼,冲过去就给了那几个男生几拳,又顺势把个儿头最高的那个男生揪了过来,狠狠地问道:“就是你们经常欺负我弟弟,是不是?”

那男生被【喻纤纤】的这番操作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你...你是...他姐姐啊?”

“没有?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你们都对我弟弟做了什么,现在你知道我是他姐姐了?我告诉你,以后我要是再发现你们欺负他,我就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你们要是觉得我以大欺小,可以,没关系,我可以叫你们年级里的【王大力】收拾你们!”【喻纤纤】一针见血的一番话,直接将那几个男生镇住了。【王大力】此人,是【墨白】他们年级出了名的“混小子”,学习成绩年级倒数第一,但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他家的家训更是搞笑:“打,打就完了,出了事,爹妈帮你兜着!”

这几个男生刚听到【王大力】这个人,便开始告饶起来,将如何欺负【墨白】的事交待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牵扯出另外一桩“无头案”。

一个多月前,【墨白】班里要求每个学生都带上算盘,要开始学珠算了。家里倒是有算盘,但是个足足有四十厘米长的木制老算盘,【喻墨白】根本拿不动,更别说拨动算盘珠了。于是【冷子清】咬了咬牙,特意给他买了一个铁质文具盒,自带一个小算盘,这文具盒是当年最流行的款式,足足花了二十元!打开来里面是折叠的三层样式,可以分类放置文具和橡皮擦,【喻墨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喻华年】还用刻刀在这个文具盒上刻上了【喻墨白】的名字,这样一来,【墨白】更觉得这个文具盒是独一无二的,格外珍惜。

不料,才用了没几天,这个文具盒便不翼而飞了!【喻墨白】找了很久也不知所踪,还因此被【喻华年】臭骂了一顿,怪他没有一点用处,连自己的东西都管不好。丢失了心爱的物件,又被父亲责骂,【喻墨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原来竟是被这几个臭小子给偷去了!

在其中一个男生的带领下,【喻纤纤】在学校小树林里的杂草丛中找到了那个文具盒,放置了一个多月,文具盒表面上都积了一层灰,好在最近没有下雨,否则就该生锈了!找到文具盒后,【喻纤纤】责问是谁偷的,可那个男生却说自己是捡到的,看到上面写着【喻墨白】的名字,又不想还给他,便偷偷藏起来了,好让他着急、难过。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现在要查个清楚,也实在是无从查起,反正现在文具盒也找回来了,事实摆在眼前,除了他们几个,也没人和【墨白】有过节,【喻纤纤】教训了他们一顿后,便放走了他们,并警告他们从今以后不要再欺负【墨白】,几个臭小子连连点头,灰溜溜四散逃走了。

眼见“大仇得报”,又寻回了心爱的文具盒,【墨白】觉得自己之前受的委屈也显得不是那么地“重要”了,毕竟姐姐替自己收拾了他们,谅他们以后也不敢再造次,日子总算是太平了。姐弟俩开开心心地一起回了家,这件事,又成了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约定成俗,不让父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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