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见父亲反问自己,知紧守初心有了效果,遂道:
“父亲!为何对王垕隐忍?他初受父恩,方有今时今日,却不知感恩,拥兵自重,要挟父亲。孩儿虽此次惨遭失败,但不服!”
见曹丕眼神倔强,曹操不禁摇头,语重心长道:“丕儿啊!你可还记得,你爱剑术,乃何人自小教你,并无保留?你被匈奴所掳,又乃何人只领三百亲骑,冒险远走千里,救你出樊笼之中?你今日竟要将其除之?”
“父亲!孩儿记得,义兄照顾曹家兄弟,从无怨言,照顾母亲,尽孝尽心。然法理使然,孩儿乃曹家嫡长子,大是非之前,孩儿不可退让。”
操见曹丕不为儿女之情所动,心下升起些许欣慰。
但这还不够。
“初见仲谋时,为父刚定许都,不过一州之地,遥想数年之前,那时为父以为得一千里驹,自可放任其施展。然其南阳初露头角,徐州又露峥嵘,为父以为得一麒麟儿。
后来之事,你已十四五岁,当有记忆。
仲谋平淮南,定河内,白马立奇功,邺城败袁绍十余万大军,又封狼居胥,阵斩袁绍,你亦年有十七,何曾听闻过有如此虎狼之将?
再言文治,许都初造纸,官渡建通天之桥,献水库之谋,解螽虫之灾,任何问策,其皆信手拈来,所至之处,任何问题,皆迎刃而解,世上真有如此等人?
是以,其只可于微末之时除之,今其已然起势,断不可与其争,或可善终!”
曹操如此说,自然乃以退为进,为激将之法。
“父亲!然无父亲鼎力支持,信任有加,他焉有今日?父亲历经千万艰难,方得此局面,若任其发展,恐有朝一日,兵指许都,悔之晚矣!”
“不!为父若在,不至于此。为父不在,你毫无还手之力。如何取舍,你自细思之!如今事已至此,那便只好舍弃文烈。”
王垕不会攻伐曹操,曹操这点识人之自信还是有。
曹丕心中一惊,曹休还是要死?
“父亲!文烈乃孩儿授意为之,若此番其死于非命,孩儿却无任何作为,以后谁愿为我曹氏效命?孩儿恳请父亲,想办法救文烈!”
“此事为父不好插手,你需自行解决。”
这是一次考验,在此种情况之下,曹丕若还能救下曹休,那才见其本事。
说罢,曹操摇手,示意曹丕不必再言,可以走了。
曹丕心中不甘,但父亲言尽于此,他也不好再纠缠,遂恍惚而走。
不知不觉间,竟又至司马懿府门。
“我乃曹家嫡子,今北方已定,眼看天下在望,岂能拱手于人?”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若本属于自己之物,都不可守,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曹丕并不知道司马懿利用自己,将其当做一枚棋子。
进入司马懿府中,他将与父亲之间对话详细说了。
初听之下,司马懿感到意外,以为曹操果真意欲将曹家基业拱手让与王氏。
但仅仅心念一转,便想到这不像曹操,那个权倾朝野,一言而决的大汉权臣,废三公而晋丞相的曹操。
见曹丕有些颓丧,司马懿道:
“此乃激将之法。知子莫若父,主公知你年轻,但性格却较之同龄人更为谨慎城府。是以,想以此激发出你争强好胜之心。”
曹丕大受鼓舞,遂决定重整旗鼓。
“仲达!我欲救文烈,该当如何?”
司马懿摇头道:
“王垕此举,意在警告于你,令你熄了争抢之心。以其如今之势,便是主公,亦需给三分薄面。更何况证据确凿之事呼?此前孔融,郭全之事,历历在目,事尤在昨,他王垕那时还无自己根基,便敢于朝堂之上对抗百官,最后终杀数人于刀下,可见此人认定之事,非常人所能扭转。”
曹丕听着司马懿分析,已然绝望。
与孔融,郭全等比起来,曹休又算不得什么了。
司马懿也以为曹丕几乎再无反转余地。
但就在此时,曹丕却忽然眼神一亮道:
“仲达!你倒是提醒我,此局非常人所能扭转。我实乃当局者迷,既常人不能,那便可寻非常之人。庐江太守曹洪叔父若亲往东牟,或为非常之人。少府吕奉先,亦当乃非常之人。我这便着人去请,定要救文烈性命。”
曹丕当即转身,离开司马懿府邸。
看着曹丕踏过门槛背影,司马懿一跺脚。
“此人亦并非愚钝之辈,言多必失啊!”
“不过就算曹休不死,曹,王二家裂隙已成,不可更改。曹丕如今被激起争夺之心,两家以后,当再无法与此前相似。”
却说曹丕回至自己府中,立刻亲笔写信一封,言辞恳切,请曹洪救曹休。
考虑到此时江夏局势,孙策与黄祖对峙,恐曹洪抽不开身,他又整理仪容,亲往少府吕布处拜见。
吕布见乃曹丕亲至,自然知晓其所为何事。
曹丕一番陈说,吕布竟同意其所请,并亲笔手书一封,命人送往东牟县。
其实吕布也早知事情经过,知王垕与曹家之间,最好以和为贵。
一旦翻脸,只能被人坐收渔翁之利。
曹丕做出这二事,自然被曹操看在眼中,知事已解,无需自己出手。
数日后,东牟县。
王垕没收到曹操任何表态,这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曹操今时今日,至少明面上不可能因此事向他妥协。
但收到吕布书信,却不得不让王垕稍微有些意外。
“莫非曹操授意?”
“若乃授意,那便罢了,若非授意,曹丕便能以此法化解,曹丕倒是还真能让我高看一眼。”
吕布的面子,他当然是要给的,怎么说那也是自己老丈人。
最关键是,吕布乃张辽,高顺,魏续等几名重要将领旧主,王垕多少要给几分薄面。
就在此时,来自抚军校尉部消息,让王垕将此事彻底放下。
“公子!来自凉州消息,司马懿之弟司马孚,投入凉州马腾麾下,马腾以司马孚为敦煌太守,镇守玉门关,阳关。司马孚以家资与西域诸国,乌孙国,大月氏来往,以白糖、纸张、还等等物,换取战马,粮食。”
“哦?司马孚?敦煌郡?”
王垕没想到会有此种变化,司马家竟然投资凉州,这就很可能让整个天下格局变得不确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