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达一进屋,时文彬等人纷纷起身,向知府行礼。
按道理,这青州知府是管不到郓城县,也该济州府来管,可是架不住慕容彦达乃皇亲国戚,加上攻打梁山,也是青州兵为主。
时文彬戴好官帽,上来见礼。
慕容彦达恍若未见,径直走到官堂正位上,施施然坐下,环视一圈,眼神锐利,
他身跟着洪诚,倒是不见宋江。
洪诚绷着脸道:“朱仝现有一桩差事,让你去东京一趟,不可耽误,马上就去,雷横去东昌府一趟,今日便出发。”
朱仝、雷横对视一眼,张口欲言。
时文彬赶忙递过眼神,赶忙道:“知府相公下令,你们两个还不领命?”
朱仝两人无奈,当即拱手领命。
洪诚道:“去县衙外,有人接应你们!”
两人忐忑,唯有离开县衙,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是先将郓城县衙的关系网拆解,再好慢慢折腾时文彬啊。
慕容彦达也不废话:“时文彬,前些日子,我已将青州之战的情况,以奏书送达东京城,现在朝廷命我调查你与梁山勾连情况。
若有假话,罪加一等。”
时文彬一愣,心中愤懑:“下官不曾与梁山贼勾连,唯有一心守护郓城,还请相公明察。”
“你放屁!
梁山数千大军,弹指之间,便能碾压郓城,他们攻而不取,拿点金银退兵而去,你却说在一心守城?
时文彬啊时文彬,你当我青州四千大军都是猪吗?
随便都死掉的?
你们百人兵马,连给梁山塞牙缝都不够!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时文彬,你跟梁山王伦到底什么关系?”
时文彬叫屈道:“慕容相公,我时文彬一心为民,尽心职守,我可以向天发誓,从不曾与梁山勾结。
当日坚守县城,我们都一力抵抗,只是梁山的抛石车太过厉害,王伦说是看重我的忠义,便索要赎城钱。
郓城根本无法抵挡,若是一直抗争,城破之后,只怕会有屠城之事发生,下官自作主张,便答应了赎城钱!
梁山得了钱财,便退兵而去!
下官也没想到,梁山真的会退兵。”
慕容彦达仰头大笑,勃然大怒道:“编!继续给我编!
时文彬,你跟梁山贼勾结,拿钱资助贼寇,乃有大罪!
来人啊,先将他关押到监牢!”
“冤枉,本官冤枉啊!知府相公,我一心为民,一心为国,我没有勾结梁山啊。”时文彬悲愤莫名,大声辩解。
一旁早有差役,将时文彬拖出堂外。
等屏退左右,慕容彦达对洪诚道:“洪指挥,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只要办得妥当,本官定会为你请功。”
洪诚拱手道:“相公尽管放心,此事容易,您先去听听小曲,静待下官好消息。”
慕容彦达连连点头,还是洪诚会来事啊。
往后若是机会得当,还是多多提拔此人。
.........
监牢中,时文彬盘坐在草堆中。
监牢的狱卒,都是敬佩他,自然不会怠慢他。
时文彬脸色灰暗,眼眸中黯淡无光。
他为官多年,心中不敢藏私,虽然谈不上青天大老爷,但也算尽职尽责。
大是大非面前,从不曾有所妥协。
一些官场规矩,他虽然不喜,但是也顺势而为,
毕竟,他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很多事情,都按照书本上去做,往往会撞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我明明做了对的事情,你们却要这么对我!
我保护了满城的百姓,为什么慕容彦达要冤枉我!”时文彬一脸痛苦之色,他愤怒、绝望、怨恨,还有不被理解的憋闷。
“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牢门外响起。
时文彬猛地抬头,他刚才自言自语,神游天外,都没想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洪诚。
时文彬见过此人,对他没太多的印象,只知道此人是从京城来的,一直跟在慕容彦达左右。
以前在济州府待过,现在常常跟随青州知府。
只是此刻来,打的什么主意?
“洪指挥,是来做说客的吗?”时文彬冷冷道。
洪诚摇了摇头道:“不,我是来救相公的性命。”
“救我的性命?本官没有做错事,岂会丢掉性命?”时文彬厉声道。
洪诚捏了捏鼻子道:“事到如今,时相公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吗?”
“什么意思?”时文彬反问道。
洪诚望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终究叹了口气:“时相公,以您的聪明才智,想必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吧?”
“这.....”时文彬哑然失语。
“您只是还有一丝侥幸,内心的道德和礼法,认为朝廷不会这么做!是不是泽洋?”
“你.....你怎么看得如此透彻?”
洪诚呵呵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公若是旁观者,其实早就清楚该怎么做了。
相公在青州之战中,你知道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时文彬讷讷道:“什么?”
洪诚残忍一笑:“那就是您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啊。你做得太好了,那搞砸的怎么办?
这是官场啊,你一个人力挽狂澜,你的上官们,他们还怎么活?
时相公,做官这块,您还嫩的跟豆腐一样呢。”
“可是我朝.....”
“您当是开国呢?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东京城那些相公们,都忙着给官家修花园呢。
时相公,现在你要争对错的话,就不是替罪羊的事情了。
那是真的要丢命的。
您有后台吗?
慕容相公的妹子是皇妃,您有什么?
人家有人保着,您便是有天大的道理,那也得能先到天上说啊,您都到不了天上,那硬挺着,只会害了您!”
沉默,一阵长久的沉默。
时文彬脸上的灰色又浓重数分,终于低头道:“我做到了本分,为何做到本分还要被惩罚?”
“错的不是你,而是全世界啊!”洪诚小声说道。
时文彬的心死了:“那我还要这个世界做什么?”
洪诚露出满足的笑容:“相公,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时文彬沉默一阵,再次低下头,低声道:“你是谁派来的?”
洪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