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树快步走出学校。
天空飘着小雨,打在他脸上,凉丝丝的。
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请去中央医院。”
坐在车上,他回想起小时候生病的情景。
那时候他发烧到四十度,浑身滚烫。
母亲一直用毛巾给他擦额头,不停地说着“没事的,妈妈在这里”。
他也记得父亲站在门口,冷冷地说:“让他自己扛过去。男人要学会坚强。”
母亲没有理会,依然守在他身边。
那一晚,她一直握着他的手。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良树付完钱,冲进住院部。
“请问坂田夫人在哪个病房?”
他问护士站的值班护士。
“你是?”
“我是她儿子。”
护士翻看记录本,“505病房。”
良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
在病房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
隔着门上的玻璃,他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
她的脸色苍白,手臂上扎着输液针。
良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
这时,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
“你是病人家属吗?”
良树点点头。
“快进去吧。病人刚醒,一直在问儿子什么时候来。”
良树推开门,轻轻走到病床前。
母亲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
看到是良树,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碰触良树。
良树赶紧握住她的手。
“妈,我在这里。”
母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用力捏了捏良树的手,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
良树感受到母亲手掌的温度,那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温度。
“对不起,妈妈。”
他哽咽着说,“我不该这么久都不来看你。”
坂田绘美子的手抖了一下,眼泪从脸上滑落。
她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良树赶紧拿纸巾帮母亲擦眼泪。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哭,母亲都会这样轻轻地替他擦掉泪水。
现在换成了他为母亲擦泪。
坂田绘美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房子被那些闹事的人烧了,你父亲还被警察带走了。”
“妈妈,你还有我。”
良树握紧母亲的手。
坂田绘美子看着儿子坚定的表情,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头发白了。”
“妈妈,我过得很好。”
良树笑了笑,“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你爸爸……”
坂田绘美子欲言又止。
“不用管他。”良树打断道,“他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坂田绘美子摇摇头:“爸爸是被冤枉的。”
“政治我不懂,我只知道一个好父亲不会让妻子和儿子流落街头。”良树冷冷地说。
坂田绘美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紧紧抓着良树的手,生怕一松手,儿子又会消失不见。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他看到良树,微微一愣:“你就是坂田夫人的儿子?”
“是的。”良树站起身。
“你妈妈的情况还可以,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良树点点头:“麻烦您了。”
医生刚要离开,良树又叫住他:“医生,请给我母亲安排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治疗,费用不是问题。”
医生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良树,不要这样。”
坂田绘美子拉住儿子的衣袖,“普通病房就可以了。”
“妈妈,让我尽一个儿子的责任。”
良树在床边坐下,握住母亲的手,“你知道的,我的工资足够负担这些。”
坂田绘美子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满脸欣慰,这种时候还是儿子靠得住。
“谢谢你,良树。”她哽咽着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良树握紧母亲的手,“您放心养病,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良树,你还要回学校上课吗?”坂田绘美子问。
良树点点头。
“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学生。”
坂田绘美子松开了儿子的手,“我这里有护士照顾。”
“妈,我想多陪陪你。”
良树摇头,眼中满是担忧。
“傻孩子。”
坂田绘美子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你安心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良树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母亲坚定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我每天都来看你。”
“不用那么频繁。”坂田绘美子说,“你要专心备课,学生们还等着你呢。”
“嗯。”
良树站起身,“妈,你要保重身体。我明天再来看你。”
“路上小心。”
坂田绘美子叮嘱道,“到学校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
良树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良树。”
坂田绘美子又叫住他。
良树回过头。
“谢谢你还愿意回这个家。”
“妈……”
良树鼻子发酸,快步走回床边,紧紧抱住母亲。
良久,他才松开母亲,“我永远是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