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川之中，萧雅整理着思绪。好半天，她开口问道：
“艾安，你们以前……有遇到过对你们产生敌视的文明吗？”
艾安沉默了片刻：
【我族发展这数千年来，经历了许多星际战争。有许多文明生存的星系毁于我族，但应该不会有幸存的个体。】
【你与凌奕之前所见的末日发生器只是我族在星系战争中使用的一种湮灭武器，当我族评估一个文明威胁到宇宙安全时，会用许多星际武器对其毁灭。】
【至于对我族有敌视的文明……应该都不存在了。】
萧雅点点头。看起来，先驱者这边并不知道是谁盯上了它们。这条线索似乎断了。
“对了艾安，你们研究的最厉害的武器……厉害到什么程度啊？”
在往上层走的路上，出于好奇，萧雅问了一嘴。
【我不清楚你评估厉害的标准是什么。如果你问的是使用之后造成的影响，那么影响最大的一种武器应该是黑洞发生器。】
“黑洞发生器？”萧雅眨眨眼，“就是能自己造一个黑洞？能造出多大的黑洞？”
【大约可以造出3.5个普尔单位直径的黑洞。】
“普尔单位？那是什么？”
【我族描述星系距离的标准。你们太阳系里，恒星到最远的行星的距离约为0.5个普尔单位。】
萧雅惊得都忘了走动：“啊？为什么你们会研制这种武器？”
【当我族评估一个文明有威胁到其余宇宙文明生存安危的可能时，便会使用这种武器。】
【因黑洞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若对一定区域使用黑洞发生器，会导致该区域永远无法产生新的文明。】
【因此我族在使用其之前，会经历很严格的评估，来确认是否有使用的必要性。】
“听起来你们更像是执法者一样。”
一边走着，一边和艾安聊着，萧雅重新出了冰川，回到了海鲨号上。
如今并不知道是谁投放了卡拉病毒，先驱者这边的线索也似乎断了。那么唯一剩下的，也就是红莲和丽塔最后的经历了。
萧雅看着从补给基地里提取到的路线信息，此处到茵纳斯距离很远，中途经过两个中转站。她将海鲨号的网络与定向巡航装置连接，准备开启这沉寂数百年的装置。
【检测到不合标准的类01水下载具接入网络，自适应调整巡航管道速度。】
装置机械的声音响起。透过海鲨号的玻璃萧雅看到，下方冰川之中的定向巡航装置亮起了绿光，进而一道若隐若现的带有淡淡绿芒的能量场逐渐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海洋深处。
与此同时，海鲨号的中控屏上显示出了该路线的图像。萧雅将其放大，选中了第一个中转站，并按照提示将海鲨号开到了能量场之中。
【已完成对接，启航倒计时，10,9,8,……】
萧雅好奇地打量着这道隔绝海水的能量场。里面没有海水，意味着海鲨号前行过程中受到的阻力会大大减少，在这种情况下，海鲨号的最高速度能达到多少呢？
好奇的心态被突然而来的猛烈推背感给打断，萧雅紧紧地靠在座椅上，因过大的加速度带来的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张开嘴想要呼喊，心里那口气却提不起来，只能盯着窗外疾速后退的海水无力地喘气。
窒息的压迫感持续了好一阵子，萧雅才缓了过来。她死死地撑着台面，额头滴下汗珠。
“这……这加速度……”
狠狠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萧雅眼前的金星才彻底消失。片刻后，她冲到角落，扯过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还……还好没吃太多东西……”
不适感消失后，萧雅第一时间跑到操控屏前，海鲨号显示目前已经开出了500公里。
“天啊，这么一会儿就500公里了？”萧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200公里外的第一个先驱者中转基地也越来越近了。
网络里传来提示音，萧雅感觉得到海鲨号开始减速。能够看清能量场外海水的情况，她看到了海底！
这里的深度已经到达了3400米，海床上生长着发出蓝光的藻类植物，周围的鱼类稀少，大多呈扁平状，出入于礁石之间。随着海鲨号速度越来越慢，萧雅还能看到在那橘色珊瑚状石头之间，生活着一些蜗牛状的生物。
“这里似乎有着小型的生态系统。”萧雅望向远方。在视线的尽头，建筑残垣的影子若隐若现。
【抵达编号0046中转站，检测到该基地系统已离线，请检查中控系统状态。】
海鲨号停在载具停泊仪边，萧雅打量着这片不大的区域。
从这些废墟来看，0046中转站是建立在海床之上。此处深度3466米，在基地左侧大约两公里的位置便是一处断崖，通往更深的海洋。
萧雅将海鲨号悬停在废墟上方五米处，驾驶海虾号出了舱，落在一片绿色建筑之中。
中转站已经失去了能源供应，隔绝海水的力场已经失效。许多深海的小鱼把断裂的先驱者建筑当做了天然的住所，海虾号经过时，总会惊动它们游出并躲避。
“这座信息塔，也不能再复原了。”
萧雅碰了碰正中的信息塔，该建筑已经受到腐蚀，只是触碰了一下海虾号的手臂，便化成了灰烬，融入海水之中。待重新恢复澄澈后，萧雅脚边却出现了一块白色立方体。
“这……这是……”
萧雅急忙后退了几步。这白色立方体，正是当初她和凌奕在失落之河里遇到过的。她清楚地记得这种物质在受到外力时会将自身温度降低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因此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
她蹲下身，认真观察着。与之前在失落之河里遇到的相比，这一块立方体表面的纹路要复杂一些，看起来像是双曲线和椭圆曲线的结合，并且在不断地跳动。
“这些白色立方体表面都有这种数学曲线。”萧雅认真回想着。
在出发之前，她在生命之树那里看到的那座白色建筑表面便是有着正弦曲线，而如今遇到的这一块又有着类似的不断变化的纹路。
双曲线和椭圆曲线各自以某种规律跳动，萧雅一寸一寸地靠近着。此刻她的左眼里，魔方又泛起了些许光芒。
“红莲……”见到魔方有了反应，萧雅沉思了片刻，调整机械手臂，将白色立方体拿了起来。
海虾号的输出功率在瞬间提高到98%，舱内温度降低到了12度，温度的骤然变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很快，机械手臂和立方体周围的海水开始结冰。
而对应的，魔方的光也越来越强，萧雅在模糊中看到了红莲的身影。
画面中的红莲伫立在还未完全倒塌的中转基地内，她一个人孤立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注视着悬浮在面前的白色立方体。好一会儿，她伸出手，手臂上有一道绿光笼罩住了立方体。
【……反时弦分析……】
伴随着脑海里的一道声音，魔方的红光骤然消失。海虾号的输出功率恢复到了20%，舱内温度回升到25度，萧雅急忙看向外面，白色立方体周围的冰块消失，其表面的曲线也停止了悦动，两种曲线定格在了某一瞬间。
一直保持沉默的艾安开口：
【该立方体里提取到加密信息，初步分析是红莲留下，我已同步到你的pdA上。】
萧雅点点头，将白色立方体收入舱内。她认真端详着这纯白的物质，摸起来就像是玉石一样，非常光滑。看了好一阵子，她点开pdA，查看着红莲的信息。
“……追踪破坏研究所的大型生物一路至此，该气息消散，通过复原迹象，似乎指向更深之海洋……”
萧雅认真看着。根据红莲留下的东西来看，当初先驱者在旧疾病研究所研究卡拉病毒时，曾拿回一颗海龙蛋，随后研究所遭到了许多海龙的围攻。
彼时留守研究所的先驱者们尽是研究型躯体，并未配备有杀伤力的武器，及时赶回的红莲成了唯一的战斗力。在与海龙作战的时候，红莲发现这些巨型生物的躯体数据有着异常之处。
“……此被称为海龙的生物，从元素放射周期计算结果判断，应属此颗星球里古老生物一列。但其体内蕴含的黑色气息，并不属于其本身……”
黑色气息……萧雅认真思索着。之前她与凌奕抵达熔岩区时，曾发现死去的许多海龙，那时它们的双眼一片黑色。而最后导致魏卫委驾驶独眼巨人自爆的海龙，眼里也泛起黑光。
所以……红莲一直在追查那黑色气息？
“……该生物应受此气息影响。吾需彻查，一日不明，吾心一日不安……”
“关于此文明研究结果，丽塔与吾同步最新结论。”
萧雅拿起白色立方体。红莲口中的“文明”，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吧。
“此文明成立之岁月颇久，似是在我族诞生之前。其覆亡缘由，丽塔之结论表明为战争。”
“其遗迹物质对时序特征表现为无序，无法进行瞬时观测，有待进一步研究。丽塔已开始提取信息做深入破译。”
“现阶段结果表明，该文明曾经的名字为……”
“阿达。”
看完了红莲的信息，萧雅皱着眉头。阿达……那个之前凌奕猜想的覆亡的文明，名字叫阿达。而且是一个比先驱者还要古老的文明。
她收好立方体，在中转站绕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回到了海鲨号。
盯着白色立方体，萧雅只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她整理了好一阵思绪，随后长出一口气，再度启动海鲨号，沿着定向巡航能量场，向更深的海洋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