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不让我读，她说女孩子都这么多书没用，我也没想读，隔壁李山读到中专也没读了，他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浪费了。”
李彩霞在没有刚才的小骄傲，语气里带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手里一遍一遍地翻着程澈的笔记本，眼睛也没从笔记本上离开一秒。
程澈好像能看到一个积极向上的女孩，经过各种困难再也没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去想，告诉自己不在意。
嘴硬着说自己就算继续读书也可能考不上大学。
李彩霞的奶奶在她读完小学以后就不让她读书了，华国九年义务教育，按理说李彩霞起码要完成初中学业。
但是李彩霞的奶奶亲自去学校闹，拼死不让李彩霞读初中。
学校的老师也是怕了李彩霞的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在学校要死要活的。
老师们都不敢再劝，生怕真出什么事情。
其实有老师提议让李彩霞去找他爸，现在只要是出门务工人员的，子女都可以就近入学。
李彩霞在听到老师的建议后，就放弃了，她根本找不到她爸爸。
自己奶奶天天都去学校闹，老师们看到自己眼里虽然有心疼，但是更多的是头疼。
李彩霞就再没去上过学。
“你就在家好好学学家务农活，等年纪差不多了，我帮你找户好人家，在我们村谁家姑娘不要人去定亲，有老人在家的姑娘才能找到好人家……”
这些话李彩霞都听腻了，有时候她真想摔东西告诉她阿婆，不用再跟自己强调这些了，她不会像她爸一样走的。
但是回过头看到坐在凉席上的老人，双眼因为白内障几乎看不清了，拿着蒲扇一扇一扇的。
在看到阿婆的脸之后，喉咙如同哽住一般，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干活。
她只剩下一个亲人了，阿婆也没多少时间了。
就这样吧。
“你字真好，画的也好。”李彩霞把笔记本还给程澈，背上竹篓，“我要回家了，下次还能过来找你聊天吗？”
李彩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抹在自己的裤子上。
“好啊，有空再聊。”程澈扬起手中的笔记本，跟李彩霞说再见。
李彩霞背着背篓，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踏实坚定。
程澈自己又坐了一会儿，回到屋里，屋里的气氛比他出去时更僵硬了。
“程哥你来看看。”全润城对程澈招手。
程澈走到显示器面前，看了刚刚拍的好几段。
没一段能用的，徐珍珍就像是被拐卖到农村的城里女孩。
如果他们剧本写的是这样，徐珍珍非常贴切，但是问题是他们的主人公不是啊！
程澈坐着翻开剧本，里面是主人公做饭的场景。
秀兰刚被丈夫打了一顿，马上就要去做饭，家里的粮不够，但是她在山上挖了些野菜，也能垫垫肚子。
起火、烧炉子、烧水、做饭……
程澈脑子里莫名想起了李彩霞的背影，她背着竹篓的样子。
“润城，你来一下。”程澈把全润城单独叫出去，把今天遇到李彩霞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程哥，你的意思是？换人？”全润城很快就听出了程澈的言外之意，“可是我们都拍了一点了，现在换……”
全润城是迟疑的，这无可厚非。
徐珍珍是表演系的都演成这样，虽然她演的烂，但是还是有一些功底的。
每天拍得想死，但是还是拍出一些成片的。
现在换人，风险更大，先不说人怎么样，主要是没有演戏的经验，这很难把控。
况且已经定了徐珍珍是主角，现在换主角，大家的关系可就彻底没救了，好歹同学一场。
“我今晚邀请她来吃饭，你们都看看怎么样？”不说演技，徐珍珍的态度真的不像是来演戏的。
这几天为了让她配合，几乎所有人都哄着她。
这不是程澈做事的风格。
之前没说是因为没有候选人了，现在有别的机会，当然是要马上决定。
拖一天他们时间就紧一天，这是第一个属于他们的作品，这也是程澈的第一个作品。
他们在开拍前的各种讨论都能感觉到大家干劲十足，而这几天大家情绪都是紧绷着的。
除了徐珍珍，她每天倒是挺开心的，能吃能睡。
晚上是吴贝贝和程澈一起前往的，村里随口一问就知道李彩霞的家在哪。
门是吴贝贝敲的，村里人不多但是也担心流言蜚语，程澈在远处等她们。
等了一会儿，李彩霞跟着吴贝贝一起走出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吴贝贝敲开门的时候，李彩霞还在做饭。
“好啊，但是我要等一会儿，我在做饭，马上就好了。”
吴贝贝跟李彩霞一起进了厨房，看到她麻利的动作，眼睛一亮。
把李彩霞奶奶弄好饭以后，两人就出来了。
“彩霞你才18，你要叫我姐。”吴贝贝摸着李彩霞粗糙手，心里发酸。
“贝贝姐。”李彩霞腼腆地叫了一声。
“诶！”
都是年轻人，大家一起吃饭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饭后，程澈又带着吴贝贝一起送李彩霞回去。
“不用！村子我熟的很，你们不用送我。”李彩霞看到他们要送自己回家连忙拒绝，这路闭着眼她都能找到家。
两人还是要坚持，程澈是不可能让李彩霞一个人回去的，村里的灯很少，远远才有一盏。
自从上次苏文嘉自己走夜路发生意外，程澈对这些非常警惕。
“程哥！程哥！”回来后，全润城马上把程澈拉过去。
他也觉得李彩霞不错，但是还是有点担心，李彩霞就算形象再贴切，她也没演过戏啊。
“这些都可以克服，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程澈认真地看着全润城，“我们都忙了这么久，你想要结果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作业吗？”
“就算最后只是一个作业，我们也要全力以赴才行。”程澈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回屋了。
他们导演系多少还是带有一点艺术气息在身上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追求。
所有人都知道市面上的商业片才挣钱，但是谁不想拍出奥斯卡大片？
全润城蹲在地上，点燃一根烟，抽完后把烟灭了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