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秋染染这边,在后院石桥的桥墩上站了许久。
虽是夏季,可水中依然凉意不减,那丝丝凉意仿佛能穿透肌肤,直抵心底。
幸好身上有佩戴驱蚊香包,不然还得忍受蚊虫叮咬。那香包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在这寂静的夜晚,为她带来了一丝慰藉。
见喧闹声渐渐没了,她也从水中出来上了岸。
双脚刚接触到地面,便感受到了一阵潮湿与凉意。她小心翼翼地穿好鞋袜,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谨慎。
随后,一路躲着人小跑回故园。
回到故园,秋染染寻了怀中藏着的酒壶。
那酒壶小巧玲珑,握在手中却有着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她咬咬牙,一口闷完。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让她的身体瞬间热了起来。
那股热流在她的体内蔓延,仿佛能驱散所有的疲惫与不安。秋染染闭上眼睛,感受着酒液带来的刺激与放松。
嘴中酒味苦涩,正如她心中像是百般滋味间杂。
虽然害人之人反被害,可知道自己计谋成功之时,却不是胜利的喜悦,反而更多是莫名的情绪。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她此时此刻想到原来坏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如月仙这般眨眼间就能轻易想出如此毒计的可没多少人。不知月仙是天生的坏种还是后来生长于那种地方渐渐变成心狠手辣的样子。
秋染染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思考人性的善恶。是环境造就了人的性格,还是人本身就有善恶之分呢?
回想起月仙的种种行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寒意。月仙的手段之狠辣,让她感到震惊。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不择手段地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因为欲望的驱使,还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呢?
秋染染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些混乱的思绪。她知道,自己不能陷入这样的思考中,否则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痛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秋染染一面让人给她备下热茶,一面让人给她准备热水。
莺儿也按原先的计划回了院子,不在外多停留,唯恐被疑心到自己头上。
“姑娘,那月仙会被侯爷和侯爷夫人怎么处罚?”莺儿小心地问。
秋染染看了莺儿一会,慢慢道:“大概无非两条路。”
“哪两条?”莺儿问。
“生路或死路。
生路 —— 被送到家庙里关着,一辈子就这样了。或者侯爷觉得不解恨把她扔回青楼,她本就是青楼花巷出身,再次回去无非就是重操旧业,就没原先那么好的待遇,可能会被卖给有些特殊嗜好的客人,折磨到死吧。”
顿了顿,林染染继续道,
“死路就更好说了 —— 查清了就直接杖毙或者毒杀绞死,对外直接说是感染恶疾不治而亡,一卷草席子裹了拉到乱葬岗子去。”
秋染染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在这侯府之中,一旦犯错,就可能面临着极其残酷的惩罚。月仙的命运,或许就是许多人的命运写照。
不禁想起自己的处境。她虽然暂时能够在自己的小院中平躺度日,但她也清楚,自己在这侯府之中的地位并不稳固,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莺儿知道的并不多,秋染染也是关键之处刻意瞒着她。
只是不轻不重的让莺儿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在这府里,明面上虽说是主仆关系,但莺儿又不是林氏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谁知道暗地里她会是谁的眼线呢。
在这侯府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充满了算计与阴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人们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生命。秋染染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在这个充满权力和欲望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姑娘,热水好了。”小雀儿说。
“茶煎过一道,再泡上些前时采的蔷薇花瓣,过了三道水再送来吧。”此时的她借着酒意想要任性一点:“莺儿你备点糕点放小桌上就好,一会我喊你们,你们再来,现在先下去吧。”
等两个丫头走了,秋染染自行来到浴房。
浴房里热气袅袅,水汽结成的白雾就像是看不清的人生。你以为前面有美好,有快乐,有幸福,可伸手去触摸,却什么都没有。就像她,也像这原本的林氏。
以前,她是看不起林氏这样的人,觉得林氏像是个跳梁小丑,一味只想往上爬。可当自己真的成了林氏,那些记忆有时翻出来,让她看见,她才知道,林氏其实是知道旁人怎么说她的。
在没失去双亲前,林氏也和很多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一般,心中怀着美好的憧憬。她想着以后能有个可依靠的夫婿,不求那人多上进,赚很多钱,只求对自己好。两人一起生几个儿女,老了看着儿女们各自成家,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过一世便好。
然而,命运却给林氏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失去双亲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林氏往昔身为娇娇女的风光彻底消散,仿若从云端的掌中宝陡然坠落,直直跌入了尘埃之中,处境竟比寻常奴婢还要艰难几分。
往昔在家中,她是被家人精心呵护于掌心的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到之处皆是满含宠溺的目光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可如今,一切都恍若隔世。
在兄嫂家中,她仿若行走于薄冰之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池便惹得叔嫂不悦。
她心里明镜似的,双亲既已离世,自己在这世上便没了坚实依靠,一旦被扫地出门,茫茫天地间,哪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因而,面对表姐妹的肆意欺凌,她也只能将满心委屈和愤怒强咽下肚,默默忍耐着。
每日,她像个真正的奴婢那般,操持着粗重杂役,洗衣、扫地、擦拭桌椅,双手被冷水浸得通红,粗糙干裂,往昔那细腻嫩滑的肌肤再不复见。还要学着奴婢谦卑恭顺的仪态,低垂着头,走路轻手轻脚,说话柔声细气,不敢有半分逾矩。这般辛苦与隐忍,不过是盼着能在这屋檐下寻得一处安稳的安身之地,让漂泊无依的自己有个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