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最后一天，2021年期盼已久的第一场雪来了。
顾随安满身风雪走进家门时，早早等在一旁的林月珊心疼的上前替他擦掉衣服上的积雪。看着孙子脸上的冰凉之气，她忍不住埋怨：
“回来这么急干什么，你爷爷那个老古董就爱折腾你们。”
顾随安脱下外套，接过保姆递上来的针织外套，“没事，奶奶。爷爷在书房吗？”
虽是下雪，气温却没有前两天低。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下身同色系灰色西装裤。西装裤裹着他那大长腿，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清冷禁欲的气息。
林月珊指指楼上，“昨晚回来脸色有点难看，一会要是发脾气，奶奶给你解围。”
顾随安拍拍她的双手，让她安心。
从厨房拿了汤上了楼。
顾随安推门时，顾老爷子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势越来越大，这会已经片片如鹅毛，不一会院中的红豆杉和海棠树叶上都有厚厚的积雪。
“爷爷。”
顾随安将爷爷每日必喝的药汤放在书桌上，走上前去。
顾尚德也不转身，“非洲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已经处理好了，最迟月底就会运回国。”
顾尚德难得满意的点点头，“你做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你小叔说美国那边行情不好，你留意一下。”
顾随安点头。
顾尚德坐到书桌后面喝起汤来，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前几天你去见了苏意？”
顾随安也不惊讶，他这位传奇的爷爷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情谁也瞒不过他。
…………
顾尚德盯着他，目光锐利！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顾随安在这种目光下也有点犯怵，“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她不愿意。”
“哐当”
门外的林月珊心里一颤，估摸着老爷子把汤碗摔了。
顾随安看着脚边地毯上的大块污渍，旁边躺着被摔的白瓷碗。
“看看你的态度，是你不愿意还是她不愿意。”顾老爷子气的恨不得把拐杖扔到这个逆子的脸上，“我让你好好同苏丫头说说，你服个软哄哄她，她怎么会不答应。”
“这件事，原本你有错在先。”
“苏丫头心软，这两年心里一定有很多的委屈。”
他上来时，奶奶已经告诉他爷爷和苏意见面的事情。
“我告诉你，就算苏意做不成我孙媳妇，我顾尚德的孙媳妇也不会是她徐慕之。”
“你给我离徐家丫头远远的，让她死了这份心。”
顾随安无奈叹气，“爷爷，这件事和慕之没有关系，您说话何必如此刻薄。我同慕之一块长大，当她是妹妹。而且她现在在顾氏上班，您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如此讨厌慕之。
“刻薄，呵呵，刻薄。”
老头子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拄着拐杖在房间来回走动。
“你在生意场上天赋异禀，对对手毫不留情，到了感情上就给我故意装糊涂。就算你对徐家丫头没有想法，她呢，你敢保证她对你没有想法？”
“爷爷，我和苏意的问题从来不是慕之。”
顾随安皱眉，他和苏意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信任，苏意融不进他的生活圈。
“爷爷，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和苏意根本就不合适。当初若不是您一心撮合，逼着我们结婚，又怎会是站在这个结果。”
“啪” 的一声，书房瞬间静了下来。
林月珊急忙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孙子脸上清晰的巴掌印。
“老头子，你怎么还动上手了。”林月珊心疼的上前看着巴掌印，顾不上其他了，气急败坏的冲顾尚德吼道。
“好，好，好” 气的顾尚德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现在怪我了，怪我让你娶苏意了。你看看你自己，除了姓顾有几个臭钱，你有哪里配得上人家。人家是国家重视的人才，是一点点靠自己奋斗的，你呢，离开顾家，你还有什么。”
顾随安垂头，默不作声听着爷爷的呵斥。
林月珊眼角有泪，看着这一个比一个倔的爷孙俩。
“老头子，随安刚从非洲回来，有什么事不能让他先休息休息？孩子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别回头你又心疼。”
顾尚德看他双眼有些通红，脸上五个手指印越来越明显。打的时候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死倔死倔的脾气。
顾老爷子选择眼不见为净，挥手让他滚了出去。
逆子，逆子啊。
三楼有顾随安的房间，虽然平时回祖宅少，但是林月珊每天都会让佣人打扫干净。
顾随安有些丧的坐在床边，林月珊拿着裹着冰块的毛巾轻轻敷在他脸上。
“奶奶，毛巾凉，我自己来吧。”顾随安接过毛巾，低沉说道。
林月珊看着孙子，心里心疼死了。她和老伴虽然有三个儿子，可只有这一个孙子，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随安，为什么故意惹爷爷生气？”
林月珊了解孙子的性格，他素来冷静稳重，更不会和长辈顶嘴，今天确实很不正常。
“没什么，是我不对惹爷爷生气。”
这一巴掌，是他活该。
“唉，” 林月珊叹气，她这个乖孙儿心里想什么她怎么能不知道呢。他知道老头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发作出来不行，所以故意和老头子顶嘴，他挨了一巴掌，老头子也把气出了。
“回头奶奶帮你劝劝爷爷，苏意那姑娘确实不错，但不是每个不错的姑娘都合适你。你真不喜欢也不能逼着你，奶奶给你撑腰。”
顾随安心里却在想些那天谭拓寺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随安，我不爱你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当时她眼神坚定冰冷，说出的话就像千年寒冰一样深深刺进他的胸膛，让人痛的不能呼吸。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眼神，就跟陌生人一样，他明白苏意是想彻底斩断和他的过往了。
随后几天她跟没事人一样上班下班，他看着她清晨在楼下小摊前吃着包子喝着豆浆。她裹着厚厚的围巾，穿着宽大的连帽卫衣，双手插在口袋，大步走着路。
他连着跟在她身后几天，看着她如日常一样上班下班。仿佛因为这件事昼夜难眠的只有他，她依旧和林舒沫嘻笑打闹，每晚在实验室待到十点才离开。
离开他，她是快乐的。
顾随安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他连夜去了非洲，试图拿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是脑海中总是出现她的身影，两年前的苏意，重逢后的苏意。
他没有骗爷爷，苏意不同意复婚。不是他不同意，而是这个女孩不同意。旁人眼中英俊多金的自己在她眼里跟普通路人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说服她。
奶奶走后，顾随安仰躺在床上。他为之奋斗的一切对她而言是身外之物，自己费尽心思捧到她跟前的东西她不屑一顾。
韩辰说的对，他和她不是一路人，劝他放弃。
可是，自己真的心甘情愿放弃吗。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只有他一人记得，是多么讽刺。
“呵呵，苏意，你这个小骗子。”
顾随安苦笑，心里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眼神变得冷酷又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