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相当不错。”高皓然将手机竖着拿在手心,让拍摄的动作不那么明显,“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黄玲玲生病的十年后,得到新的医疗手段救助,她康复了。重新读完大学,考上研究生。在国企上班,年收入很高。给她妈买了新房。母女俩没事就天南地北地出去旅游,全世界都快转遍了。”
“不可能!”鲁轩龙高声吼道。
“怎么不可能。”高皓然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扔到他面前,“你看看,我是警察,这点小事我查一查就知道了。你爸这么多年就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他……很长时间没来了……”他看着地上的警官证,神情很是茫然。
高皓然抓住这一信息,继续说:“和你当初一起玩的几个同伙现在移民的移民,开公司的开公司,最不济人家也老婆孩子热炕头。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不知道还会不会提起你。”
“你闭嘴!”
“你爸当然掏钱买通机构里的那个医生,他升职了。买通的审判长也高升了。说起来你爸也是可笑,给谁送钱,谁就发财。但他呢……”
高皓然摇头一笑。
“他怎么了?”
“在你昏迷后的那几年,他就跟你妈离婚,娶了年轻漂亮的小老婆。想想也合理,你家这么大的家产没有继承人怎么行。
你醒来后,可能会见到一大群弟弟妹妹。他们看在和你同父的份儿上,一定会给你一笔钱养老的。”
“我不信!我是我爸唯一的孩子……”
“那他不来看你?”
“他……”鲁轩龙眼神中尽是迷离,“他是有什么事……什么事耽误了……”
“他确实有事。”高皓然笑道:“他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进去。之前受过你爸好处的官员为了保全自己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最起码要坐牢坐到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数字,“我看他是要老死在监狱了。你也知道虽然政商勾结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做生意的永远低做官的一头,也是最先被他们抛弃的人。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他们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以为我一个警察为什么要进来找你?”他打断鲁轩龙:“你爸没了,你没见过面的弟弟妹妹现在要求医院拔掉你身上续命的管子。医院不敢承担责任来通知我们警方。
家属同意我们当然没意见。只是我这个朋友说你还有一丝魂魄游荡在阳间,找找说不定能复原。我想着到底是条人命,所以跟过来看看你还有没有救。但现在看来,还是通知医院那边拔管算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江易冷笑一声,“你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我当你真有家产要回去继承,能继续做你的大少爷。你什么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也要活着!我爸的钱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们!?”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好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我要告死黄玲玲这个贱人,告得她倾家荡产!还有那些……那些收过我爸钱的人……我也要告发他们,他们也不能好过……
那个审判长收了我爸八十万……还有个机构也收了他五十万证明黄玲玲他妈是精神病……”
高皓然摇头,“说这些都没有用。快二十年了,证据早没了。”
“有汇款记录!还有我爸给钱的时候悄悄录音了。那只录音笔一定还在他的保险柜放着。”
鲁轩龙陷入昏迷时还不到22岁。他从小被家长娇生惯养,成年后仍被当成小孩宠,心智一点也不成熟。再加上这快二十年的“囚禁”生涯,他的精神状态早已崩溃,根本不能冷静思考。还有高皓然的警察身份,他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几句话一激,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他一心想要出去“复仇”,根本没注意高皓然和江易互相递眼色。他满地打滚,叫嚷着要出去。
高皓然趁机又添了一把火,“出去干什么呢?你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连个看护都没有,连个裤子都没穿。”
鲁轩龙羞愤异常,“我要告他们!我一醒来就要告他们……绝对……”
眼见鲁轩龙的情绪达到顶峰,江易立即甩出一张符咒将他收入其中。高皓然望着这张符对江易小声说:“他能听见吗?”
“放心,这是冰封符。他在里面,五感尽消,而且不会有被封印过的记忆。”
这是江易和高皓然寻找鬼魂时商量好的办法。
高皓然听关蔓蔓说鲁轩龙情绪波动很大。他审过很多这种类型的人,只要刺激的方向得当,很容易说真相,只是鬼魂的证词无法作为证据。
于是江易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这件案子牵扯行贿,鲁轩龙一旦举报,纪委那边也会下场。
“那带出去他还能说话吗?”高皓然有些担忧:“别跟中风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易看向尹晓,想要问她。但突然发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抱着人家没撒手。要不是刚才收鲁轩龙,她脸上那只手都拿不下来。他赶紧立正站好,向尹晓道歉。
“能说话。”尹晓没在意,“不过也只能说话。”
“什么意思?”江易不太明白。
“他的魂魄太虚弱,当然这跟我没关系。其实他的魂魄根本没少……看来,我小瞧那个女人了……”
“啊?”高皓然听得一头雾水,“哪个女人?”
“黄玲玲她母亲。大概你说的对,母亲的复仇不可小觑。”尹晓转问江易:“人数够了吗?”
“差一个。”江易拿出合同书,四处张望,“朱华睿有没有过来?”
学生左右看看,一起摇头否认。
“我在这儿。”朱华睿站在楼梯口喊道,在他身后还站着吕焯。
话音刚落,钟天赐和张宾就率先跑了出来,翁宁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见到朱华睿,上前想要拥抱它,可却扑了个空。整日相处的舍友再见面已是阴阳相隔。几个小伙子心里一酸,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嚎啕大哭。翁宁也跟着他们一起掉眼泪。
“那几个人是在搞什么仪式吗?”尹晓没看懂这一幕伤感的画面。
“他们是在为逝去的同伴感到伤心。”江易解释道。
“那你死了,我也这么哭。”
江易:……
江易将笔递给尹晓,让她画符开路,他去收吕焯的生魂。而高皓然负责将晕倒的那位导员扛出来。
“江哥……”钟天赐他们见他来擦了擦眼泪,向吕焯和朱华睿介绍他。
吕焯在知道他的来历后,很愿意让他把自己收走。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拉住朱华睿的手,“出去之后,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也触碰不到你。谢谢你在我进来之后保护我。”
“我们是兄弟,应该的。”朱华睿一拍他的胳膊,“要说谢谢的是我。你们之前那么帮我,我还想毕业之后,赚了钱好好报答你们……”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话音都走调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张宾忍着眼泪说:“说报答也该是我们报答你。你放心,你爸妈以后由我们照顾,我们就是他们的儿子。”
“对。”钟天赐一擦眼泪,“你在下面缺什么了,也托梦告诉我。再见。”
朱华睿红着眼睛点点头,冲他们挥手告别,“再见。”
“再什么见。”
尹晓一巴掌拍到朱华睿的后脑勺上,递过去一支笔,“签字,跟我走。”
“啊?”他的眼泪停留在脸颊,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