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收拾好从房间出来之后,苏姜一行已经在门外等着她。
一群人中,萧若的身份总归是最高的,所以除了苏姜之外的三人未免都有些畏惧她。
她来到苏姜面前,只面上微微的笑了笑。
她总是这样一副和气的模样,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苏姜看见这般熟悉的笑只感觉一双眼睛极是酸涩,像是要刹那间流下泪来。
前世的好友,其实对她是极好的,上一世她只一心承受,从不觉得自己应该回馈,可如今,她却明白友情应当是相互的。
旁边的苏涵与玉竹等人也与萧若见了礼,陆元柔因为与萧若相熟,只上前十分亲昵的拉住了萧若的手。
他们几人聚在院中,在旁人看起来便已经是十分要好了。
苏姜以往那样的名声,本以为进了书院应当不会有人与她一道,她们却没有想见萧若竟会对其和颜悦色。
他们何时如此相熟了?
一众人中最气愤之人便是李容,李容一向是贵女中最受欢迎的,心中也一直隐隐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可如今,竟见有人不理会她而是去寻苏姜那样的女子,心中未免有些隐隐记恨起萧若来。
萧若身份比她高,模样也长得比她美,所以李容自初见萧若时便把其当成了此生自己最大的对手,她一直尽力想要比过萧若,却不料半路上杀出了个苏姜。
苏姜这样的女子,李容心里是很看不起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她那张脸,便是很受男子喜欢。
无论苏姜在京城中的名声如何坏,也有苏晏那样的男子愿意娶她,可她,却只因为没有那样一张脸,便做不得太子妃的人选。
李容虽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应当把苏姜放在眼中,可无可否认的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威胁。
眸光自苏姜周围的人面上扫过,她不经意看见了苏姜身后的苏涵。
苏家的这个庶女,以往她只听也没有听说过,在她眼中,一个庶女压根就没有资格来白鹭书院,与她们一同在此读书。
苏姜倒也罢了,总归她是苏府唯一的嫡女,苏烈宠爱她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这苏涵一介庶女,苏烈竟然也让她进了白鹭书院,她当真心中十分不爽。
苏姜早已经注意到李容的眸光,想当年她坐上太子妃之后,李容第一次见她便是连跪拜也不愿,还是因为萧翊在场才跪了下去,当时她便想,她想要的东西或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李容想和她比,还不配。
那时候其实萧翊对她也不算坏的。
或许是因为那时他的太子府也只有她一人,所以即便他三五日才过来一趟,苏姜都是不介意的。
可等到后来,先帝重病,越来越多的人被轿子抬进了太子府中,她们是侧妃,有些甚至连侧妃都不是,不过看着那些身影,苏姜却不得不产生危机感。
后来萧翊做了皇帝之后,后宫的女人便更多了,萧翊来她宫里的次数也更少,他们之间甚至都说不上什么话,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身上的味道每次过来都不一样,闻得久了苏姜甚至也不觉得心痛,只变得彻底麻木了。
或许宫里当真是一个让女子疯狂的地方,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渴望权利,待生下了宗儿之后,更加想要握住手中的权利,那些权利不仅能让她与萧翊分庭抗争,甚至还能够让后宫的女子生不出任何孩子来。
她是皇后,她的孩子便应当是命定的太子不是吗?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宗儿的太子之位,于是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规矩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虚言。
自从苏晏因她而死之后,她便不想把苏烈牵扯进这样的事情中去,所以后来只才牵扯了叶熠那些权臣。
若不是他们背叛了她,后来她也不会被关进冷宫中。这一世,她得了前世的教训,再也不会信任任何人。
进了白鹭书院,便意味着她可能会更了解沈淮,或许是知晓前世沈淮的野心,所以苏姜对这个人更加的好奇,他苦心筹谋的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二十年前的荆北王府灭门案到底有何种隐情,苏姜想弄清楚这些事,更想要搞清楚前世萧翊的死因。
或许是因为宗儿的缘故,她至今都无法过了心中那道坎,每次见到萧翊,前世的事情便历历在目。
这一世究竟谁会成为太子妃,她还真的有些好奇,甚至说怀着观望的态度。
没有她,恐怕安平这一世在宫里会过的更加顺风顺水,她不由有些恶劣的想,只要那人不是李容,是谁都没有关系,她要让李容知晓,有没有她苏姜,李家的女儿都不配当的上太子妃人选。
苏姜真正想见之人是沈述,那个在京中一直有传说却从没有露面的白鹭书院院首,因为她总觉得,凭借沈淮一人着实不可能谋划好一切,所以真正能够谋划这一切的其实另有其人,也许便是沈述。
可为何萧若在最后也没有和她提起沈述这个人呢?岂不是太奇怪了。
她正在心中思索着这些,旁边的萧若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只不由的望向她道:“妹妹在想些什么?”
萧若的目光中多是关切的意味,苏姜却不由的一愣。
但很快她便回过了神,因为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几个贵女窃窃私语道:“是公主殿下……”
苏姜这便知晓,是安平来了。
安平性格张扬,出行都必须要很大的排场,虽如今在白鹭书院中,但以她公主的身份,想必也会比平常学子多许多特权。
光是圣上最喜欢的公主这一点,便有不少贵女会前仆后继的追随。
周围的人包括萧若都起了身,苏姜也只能跟着她们站了起来。她隐在一众人中,只低垂着头并不往门外看。
随着脚步声接近,苏姜只随着众人跪下行礼。
虽然白鹭书院奉行的是所有人在书院中都是一样的身份,可对于这些贵女来说,该行的礼还是不可少。
公主殿下便是公主殿下,毕竟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们若是不小心得罪,以后离开书院不定会遇见什么绊子。
安平走进屋内便不由的在心里冷笑一声。
眉眼略过周围一众人,只不由的在心中想,还以为这次来书院会让她有惊喜,却没想到遇见的竟然都只是一群庸俗之辈。
她在一处椅子上坐定,只声音冷冷的道:“都起身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贵女们便不由的都站起了身来。
苏姜自听见这声音,便知晓果真是安平,还是和曾经一样,从声音都能听出来她的高高在上。
她垂着眸,只不由的想到上一世安平与她说话时的神情,总是一副笑意中带着冰冷的感觉,她的心肠冷,人也冷冽。
安平所坐的地方没有人敢靠近,只有婢女一道道的餐食端进来,不多时便已经摆满了一桌子。
她一人只旁若无人的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既不让她们离开,却也不开口让她们自行去用饭。
不过半个时辰,苏姜便已经皱起了眉,她心想安平果真还和曾经一般,总要这样慢条斯理的折磨人。
终于等安平用好饭,漱了口,从座位上起身,众人才不由的吐出了一口气。
但凡有点脑子的贵女此刻都已经知晓,这位安平公主,不似传闻中的那样简单。
她们左右也是在家中被宠爱着的大小姐,也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安平这样的派头,便是在十分明确的告诉她们,即便是在白鹭书院中,她与她们,也是不一样的。
用好了饭,书院中女舍的嬷嬷不由的道:“诸位姑娘,你们既已经进了白鹭书院,便要守书院的规矩,现在奴婢便先说一些书院中要注意的事项,第一,便是书院中的后山是沈院首所住的地方,若不得院首允许,不得靠近。
第二,书院中男客众多,不得在课下与其有任何瓜葛。
第三,学院中的大考若是不及格者,便会被送出书院,望各位好好准备,莫要辱没了自身与家族的名声。”
苏姜听到这些,只不由的想,书院中的规矩竟这样严苛,她本以为像她们这些人进来只不过大都是混日子而已。
上一世她没有进来也并不是一件坏事,或许就算她来了,也会在最后被“请”出去。
那时候还顶着太子妃的名头,恐怕当今陛下也是经过一番考量,才没有追究她不进学院之事。
这一世,既然决定来了,便要静下心来用心去学,学识对女子或许也是重要的,这是她前世所得到的教训。
因为做了皇后之后,依旧会有人因为她不通笔墨而在背地中笑话她,她并非不在意的,只不过当时权利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哪里还有空去学这些。
到了晚间,便有人传出明日授课之人是沈淮。
苏姜听见旁边的萧若道:“平日里我只看过一些沈夫子的书,十分佩服他的学识。”
陆元柔不由一笑扭头道:“兄长常说沈夫子才学斐然,不过书院中的院首沈述大人则更厉害。”
苏姜不由的看向她,只反问道:“此话怎讲?”
陆元柔的眼睛转了转,便不由的摇了摇头道:“兄长并没有细说。”
苏姜见她不想说,便没有再问,其实她也并非不知道,沈述虽久不露面,可以一介白衣走到如今地步是有多厉害,总归此人绝非池中之物,比之沈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黑了,萧若一行便告别苏姜回到了各自的房中去,苏姜刚关上房门,便听见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的是白日里见过的嬷嬷,见了苏姜,她只行礼笑道:“苏姑娘,这是明日要学的内容,夫子特意命奴婢送过来给你。”
苏姜看向嬷嬷手中捧着的书,只不由的一愣,接过之后道了谢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嬷嬷离开之后,苏姜把那本书放在桌上用手翻了翻,是一本用毛笔细细的标有注译的书。
沈淮会那么好心?唯一的说法便是苏烈暗中与其有什么关联。
她叹了一口气,把书放桌案上,随即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东西已经收拾妥当,此刻却毫无睡意,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附近的房间都亮着灯,看来众人都还没有歇息。
苏姜坐在窗口斜倚着看天上的月亮,外面有风吹进来,只一阵莫名的寒意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关上窗户,她梳洗一番之后坐在了书案前,只还是翻开了那本书来。
上面标注的很是详细,并且字迹工整,如同印刻在书中的一般,她用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只不由的想,沈淮难不成是有什么把柄握在父亲手中不成?
毕竟这样细致的注译,她相信,别人拿到的书中定然是没有的,不知为何,她就是这样笃定。
被她放在怀中的玉佩已经被捂的温热,她伸手把其拿了出来,只在烛光下细细的端详着。
玉佩是由白玉制成,上面的图案她也辨不出是什么图案,却总觉得有些眼熟,究竟是在何处看见过?
应当是前世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如何也想不起来,半晌之后,苏姜只把玉佩放进了衣袖中,心中叹了一口气想,既然想不起便不想了,总归只要她见过,定然有一日会想起来。
把书中所有的注译看了一番并且把书中的句子抄上一遍之后,苏姜才熄灯上榻躺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一切太过陌生,她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
晚间睡的不好,第二日苏姜的面容便有些憔悴。
赶到学堂时已经有好些人都找了座位坐定,萧若看见她,便笑喊她道:“苏妹妹。”
苏姜看见她,便不由走至她身旁坐下,萧若见她眼下乌青,只道:“昨夜妹妹可是没有休息好,今日竟来的这样迟。”
苏姜无精打采的扯唇一笑道:“我素来有些认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