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野义男与长谷川公平二人正驱车返回县警本部。
时间还没傍晚,室外却显得有些昏暗,车内的气氛也随之沉静下来。
内野瞥了一眼长谷川,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子,别想太多。我第一次去看解剖时,比你还不堪,差点直接吐在解剖台上。”
长谷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却没接话。他的思绪显然不在刚才的解剖室。
内野笑了笑,像是想缓和气氛:“回去等报告吧。今晚我们去喝两杯,怎么样?算是给你压压惊。”
长谷川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抱歉,内野先生,刚才青岛发消息说,晚上搜查一课的刑警们团建聚餐,叫我也去。”
“哦?刚破了大案,庆祝下也正常。”
沉默片刻,内野又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用伪装直播地点的把戏,看破还不是分分钟。”
“确实,不愧是内野先生。”长谷川微微点头。趁着气氛正好,他压低声音问道:“您还记得‘咒力杀人事件’里,藤田君江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内野略带玩味地瞥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还想听到什么蠕虫之类的吧?”
见长谷川摇头,他叹了口气:“没有蠕虫那种夸张的东西。不过,还真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哪里奇怪?”长谷川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可能的线索。
内野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语气逐渐变得认真起来:“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的脸上……化妆,看着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那位欧巴桑,”内野微微皱眉,“你也看过照片吧,是什么副教授,一本正经的学者,穿得花里胡哨的,甚至口红也是那种鲜亮的色调,怎么看都不像她的风格。身上的衣服也是,尺寸不对,倒像是年轻女孩穿的。”
“有人刻意装扮过她?”长谷川追问。
“算是吧,但也说不准。”内野摆摆手,“也没规定说欧巴桑不能打扮的和年轻姑娘一样,哎呀,年龄歧视是不对的。”
“而且,她外套上的血迹也很少,就像被人换过衣服一样。”内野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过当时主播奏真已经成了唯一的嫌疑人,案子也基本水到渠成了,我们也没再深究这些细节。”
“这些情况您向搜查本部提到过吗?”
“当然啦,”内野轻轻耸了耸肩,“不过那时候大家压力很大,嫌疑人又已浮出水面,这些小细节自然就被忽略了。现在奏真都招供了,发布会也开完,案子闭合得完美无缺,更没理由再查了。”
长谷川心中一动,喃喃道:“奏真直播那套装神弄鬼的仪式,甚至让死者的妆容变成那种样子……他恐怕有种把一切都变成表演的瘾。”
内野轻哼了一声,仿佛有些认同:“也可能吧。对了,还有一处确实让我在意——藤田君江的指甲非常黑,浑身脏兮兮的,怎么也不像个副教授。”
“像是……什么?”长谷川似乎被勾起了更大的兴趣。
内野抿了抿唇角,若有所思:“倒不算特别明显,但整体看上去像那些……街头露宿的流浪汉。”
长谷川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潮来的模样——那身褪色的脏和服,还有浑身的怪味。
*
长谷川回到县警本部后,并没有和搜查一课的同事们一起去团建聚餐,而是独自进了保管课,径直走向“油管主播咒力杀人事件”的证物架。
他搬出几个纸箱的证物,将它们放在桌上,一件件开始整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藤田君江的衣物:一件紧身的外套和一条时髦的短裙。
外套材质柔软,带着夜店风格的闪亮装饰,裙子则短而贴身,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和身份该有的穿着。
更怪异的是,衣物上竟然几乎没有血迹,和她被刺伤出血过的事实完全不符。
长谷川心中不由得一紧,看来内野的推测没错,这身衣物或许是事后被人换上去的。
他又翻出本多二郎(奏真)的证物,物品显然多得多,除了用于伪装直播场地的屏风、装饰物以及电脑外,还有几件时髦女装。
这些女装的风格明显与藤田君江的穿着不同,似乎是为本多某位经常来往的年轻女性准备的。
接下来,他发现了一个朴素而破旧的手袋,与藤田身上的艳丽装扮形成鲜明对比。
手袋经过鉴定确属藤田君江所有,里面装有普通的随身物品:香烟、打火机和一张名片。
证物目录显示,这些物品上均附着藤田的指纹。
长谷川的目光被打火机上的字样吸引住了。
那是居酒屋的宣传赠品,上面印着“琉璃座”三个字,正是昨晚他去过的那家居酒屋,而那个神秘的“潮来”也经常在那里出没。
长谷川几乎可以确认:藤田君江就是那个散布怪谈的“潮来”。
或许,这套艳丽装扮正是为了掩盖她“潮来”的身份。
是谁要刻意在她死后为她这样打扮?
凶手在拿走藤田身份的同时,又为何隐藏“潮来”的身份?
长谷川抬起头,盯着箱子里的其他物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本多二郎未必是单独作案,或许这背后还牵涉到光琉会。
他并不是单纯借光琉会的资助杀人,而是借其动机将“藤田君江”之死包装成一场“咒力杀人”事件,将死亡变成自己的流量。
光琉会要杀死的真正目标不是藤田君江这个学者,而是“潮来”——那个散布蛭子迷信的女人。
如果这一切推测成立,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一个学有所成的副教授为何会变成那个疯癫的“潮来”?
她又为何散布蛭子的信仰,甚至让自己成为光琉会的目标?
长谷川思绪渐渐凝结,顺手拿起最后一件证物——一张三叶看护中心的名片。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脑海,长谷川回想起在那具白人死者身边也曾发现过“三叶看护中心”的广告。
还有卡洛斯——若林光司,三叶看护中心的员工和前员工,另一起失踪事件的相关者。
长谷川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居酒屋里老人们提到的梦境,那道神秘的“门”与“扎扎斯、扎扎斯”的呢喃声似乎就在耳边回响,让他的头痛愈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