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打开,千珏从大殿出来。
“玉儿…”烈千泷疾步上前
“走了。”她看着他,面色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见喜怒
“玉儿,雪愈加大了,不如去我宫里暂住一晚,为兄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千泷语调有些许急切,没了往日的沉稳,眼中透出几许期待
十几年未见,千珏看着他如今俊朗刚毅的面容有些许动容,不再像小时候偷偷来看母亲和她时那么怯懦。举手投足间已是尊贵仪容,只是眸子里再看到她时那一丝丝光亮还是灼烧了千珏的心。
小时候的朝夕相伴总是为她擦眼泪的兄长,再到后来的分离,早已是两种不同的境遇。
“不了。取完她的骨灰我就走”说完,她转身欲走
千泷急切的追了几步“我已经派人去取了。你稍等片刻。”
千珏停住脚步,看他的眼神里有探究,她原以为取骨灰会费点力气。
“她留了几句话,希望你把她的骨灰带去凤鸣郡,交给叶寒山。还有,就是让你不必去她的宅子了。”
“她知道我一定会来?”千珏诧异道
千泷点点头,苦笑道“母女连心或许就是这样。后来这几年她很少见我了,就连走的时候念叨的都是你。我跟她说,你可能出不了凤鸣郡,她说只要你活着就一定会来。”
千珏听完他的话,眼里涌上些酸涩,却又有些好笑
“十几年不见。她还是如此天真。”
两人走在宫道上,千泷撑了把伞,把千珏罩在伞下,自己一侧的肩头却落满了雪。
风雪里的皇宫,静谧异常,奢华层叠的屋瓦被雪层蒙住。间隔一段就有宫灯照亮,偌大宫城即使在狂风骤雪里,也能奢华夺目。
千珏的记忆里没有这些景象,在她眼里这里不过就是一处牢笼。笼子里的人何其金贵,好像就算天残地破,也伤不了里面的人分毫。
也就是这看着奢华璀璨的皇城,谁都容不下她。
“看来你是破罐子破摔了?”千珏率先挑起了话头,十几年不见得兄妹,多少还是有些陌生。千珏打量着他一身孝服。娘亲的死和一个宫女死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唯一不同或许就是,在烈帝眼中,死了比活着更让自己心安。
当年千珏被送走,千泷日子也不好过。
千泷最差也是皇子,当时就被烈帝给了另一位妃子抚养。那位妃子不敢推脱,但是烈帝自小就不待见千泷,千泷也没少在那儿妃子处吃苦。
千泷弯起嘴角,柔柔的温情在他脸上荡开,连那双像是淬了冰的眸子现在都透出温暖的光
“玉儿,是为兄无用,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护住母亲。现如今,生为他的儿子若连孝服都不敢穿,那谁还能给她一点点安慰。父皇怎么怪罪我都不怕,他人怎么轻贱我不惧,今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我不会安慰你。众生皆苦,唯有自我救赎。她一走,你的父皇更没有顾忌,杀你,杀我就在一念之间。我嘛,连凤鸣郡那鬼地方都能活我岂会惧他。你嘛,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可是不会再来取你的骨灰了。”千珏伸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拳。
千泷身子向后侧了一步,眼里的泪水此刻终究还是没忍住。至此一生,若有似无的亲情,在这一刻即使很短暂,也足够令他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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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长阔,夜深雪寒,宫道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道路两侧已经被清扫出了两条小路,方便进出往来。余雪就堆在墙脚边。雪,似乎是停了,听不到那窸窸窣窣下落的声音了,只有两人行进的脚步声。
“这么等不及?看来刚刚的威胁没多大用啊。”千珏突然喃喃了一句,似是说给千泷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千泷没明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千珏抬头看着前方高墙,一只手挡在千泷身前,稍稍往后推开他。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前方高墙上一身影矗立在那儿。黑袍激荡,发丝纷飞,面上戴着黑色面巾,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睛,右眼旁有一疤痕。他双手杵着一把长刀,此刻在身后皇城雪景下,还挺有意境。
天黑杀人夜的意境。
见官道上的两人已经看见了他,他拔出长刀,右脚一踏,破空之势向两人而去。
他动了,几乎同时,千珏也动了,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意。
她脚尖轻点,影如鬼魅。下一瞬已出现在那把长刀之下。只见千珏右手成拳,一拳击打在他右胸之处。来人瞳孔一震,剧痛传来。还没来得及感受,整个右臂犹如被冰封,寒冷刺骨失去知觉。手中的刀掉落在脚边,那人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千珏
千珏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踏步而去,顺势带起角落的积雪,捏雪成冰,直刺对方心口。
萃冰没入那人胸口,从后背窜出,带出丝丝殷红,竟也没碎。明明就是一片极薄的冰片,穿过血肉直直飞向墙边。千珏袖袍一挥,那冰就像有灵一般,瞬间分裂,变成点点冰晶落入地面。
然后,融化,消散,只剩点点殷红。
千泷心中被震了一下,看着躺在千珏不远处的刺客。再看看千珏慢条斯理的整理袖袍。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走到他身边
“玉儿你......这种事情以后放着皇兄来”他语气略微带着责备
千珏看病人一样看他一眼
“恩。下次你先。”
说完抬脚就走,千泷示意不远处的下人收拾干净,又急急追上千珏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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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城门口了,他宫里的下人端着一个盒子恭敬的候着,千泷眼珠一转,谄媚道
“玉儿。你刚刚好威风啊。没想到,没想到。”
“有什么事”千珏淡淡回,脚步一点没停留。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刚刚不过就是烈帝的试探,若是千珏连宫墙都出不去,那凤鸣郡里恐怕也没传闻中那么恐怖。
“你帮皇兄一个忙呗。”
这时千珏才停住了脚步,鄙夷地看着他
“你也好意思开口?”
“呵呵。这事儿估计放娘亲身上她也会这么做”
“说来听听。”
千泷看看了宫门口的人,见没人注意这边,往千珏身边挪了几步,才开口道
“当时跟着娘亲一起来皇城的耀伯父记得吗?”
“你是说耀知简?”
“恩。母亲一死,父皇就动耀家了,安了个通敌的罪名。一家老小直接被就地正法了。母亲火化那晚,耀府也是火光冲天。”千泷阴沉沉的道,又恢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那你的意思?”千珏皱眉问
“耀知简还有一子名耀萧,出事的时候他不在烈都,但是我的人查到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按照父皇的脾性,估计一回来他也得死。”
“所以,你想让我救他?”千珏看着远处宫门,思量着他的话。儿女尚且都能说杀就杀,更何况是他娘亲的亲信家人。
“恩。恐怕只有你能救他了。本来我还打算等他进了烈都在叫人提醒他赶紧跑。不过刚刚看你那么厉害,有你在他肯定能活。”千泷叹口气“我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如此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少一分担忧。”
“知道了”千珏应下,说完走到那拿着盒子的宫人前,拿过盒子,头也不回的出了烈都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