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杨晨旭才找到了马智辉。
当他找到马智辉的时候,马智辉整个人蜷曲在池塘边儿上,浑身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整个人奄奄一息。
杨晨旭掐住他的人中喊:“马智辉,你怎么了?你醒醒......”
过了大概半分钟,马智辉才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杨晨旭,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警察......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是.......是孔昊天那个傻逼.......”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吐了一口水,晕过去了。
杨晨旭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叫来另外几名警察,将马智辉送到了就近的医院诊治。
马智辉是由于水性不好,喝了池塘的冷水导致暂时性昏厥,暂无大碍。
第二天一早,苏醒的马智辉就被带到了广南市公安局。
在大家的印象中,无论是赌博还是参与犯罪活动的人,长相都跟凶神恶煞似的。但马智辉的长相,不但跟凶神恶煞没有半点儿关系,还有点儿呆萌。皮肤白净,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眼睛不大,但圆溜溜的。就连眼神儿,都透着几分“我见犹怜”的蠢萌相......
马智辉没等杨晨旭开口,就不断说道:“杨警官,不是我杀的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反正人也不是我杀的,全都是孔昊天一个人干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别着急,慢慢说。”杨晨旭将一杯热豆浆、一个薯饼和一个汉堡放在他面前,“先吃点儿热乎的东西暖暖胃。”
打了一夜的点滴,马智辉这会儿正饿得慌,刚还有些拘谨,这会儿竟突然放开了吃。
“慢点儿吃,别噎着。”杨晨旭说,“你说你也是的,大晚上的干嘛突然跳池塘啊?你看你这一跳,自己遭了罪,我们几个警察也跟着你遭了罪。”
马智辉又喝了一口豆浆,才说:“杨警官,人真不是我杀的。”
“既然不是你杀的,你跳什么池塘啊?”杨晨旭问,“不是你杀的,你就吓成那样了?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都能往池塘里跳?万一出了意外谁偿命?马智辉,你一见到警察就跳池塘连命都不顾了,还说人不是你杀的,你叫我怎么相信?!”
“我跳池塘是因为我以为你们来抓赌博的!”马智辉急了,“我哪里知道你们是因为孔昊天的事儿来的。”
“那我问你,一月一日那天,也就是元旦那天下午四点你是不是在七天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是。”马智辉说。
“入住人为什么是孔昊天?”杨晨旭又问。
马智辉眼睛马上瞪圆了:“是他让我帮他开的。”
“人家让你开你就开了?你这么听话?”杨晨旭说,“让人家让你帮忙杀人,你也帮?”
马智辉愣了一下,眼睛眨巴了几下:“因为是哥们儿,开个房有啥问题嘛?杀人我可不敢,我害怕......”
他说到这里,眼睛里明显有些惊恐。
“孔昊天,让你参与杀人了吗?”杨晨旭问。
马智辉犹豫了一阵,才摇头:“没有。”
“我再问你一次,孔昊天让你杀人了吗?”杨晨旭又问。
马智辉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让我帮忙运那个女人......”
“运哪个女人?”杨晨旭问。
“运一个瘫子.......”马智辉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好像是姓林的。”
“林小阳,对吗?”杨晨旭问。
“嗯。”马智辉点了一下头,“好像是的。”
“你们把林小阳送去了哪里?”杨晨旭问。
马智辉的眼睛又眨了眨,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在用这种方式逃避。
“马智辉,我们有通过录像设备看到你们的行踪。”杨晨旭说罢又问,“你们把林小阳送去了哪里?请如实回答。”
马智辉看了杨晨旭一眼,才说:“好像送去......送去了孔昊天家那里。”
“送去孔昊天家?”杨晨旭皱了皱眉头,“那这么说,孔昊天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
“不,不知道......”马智辉说,“我们把那个女瘫子送过去之后,是晚上十二点之后,村里的人都睡了......而且当时孔昊天的家正在打地基,根本没人在那里......”
杨晨旭紧接着又问:“这么说,你们把林小阳送去了孔昊天家自建房的施工工地?”
“然后呢?”杨晨旭说,“你们把林小阳送过去之后,具体做了什么?”
马智辉目光开始躲闪,然后低下了头。
杨晨旭盯着他:“你们在工地上对林小阳做了什么?导致她直接丧命。”
马智辉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声音很低,眼底满是惊恐:“当时我们把人送到那里,孔昊天说地基刚打好,土松得很,想把林小阳直接埋进去,这样一来,神灵都不可能不知道.......”
马智辉说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说你们家地底下埋了个人,就算她死了,以后你住这里能不害怕?孔昊天听了好像有点儿害怕,就说把人粉碎了再埋......我当时听了觉得很吓人,让他别这么干。他说这活儿他接都接了,怎么能不做?人都运来了,总不能一直养着她......”
“后来呢?”杨晨旭问。
“后来......”马智辉的脸色有些泛白,皮肤发紧,好像还有些鸡皮疙瘩,“后来孔昊天就说,让我把粉碎机打开,我问他打开粉碎机干什么,他当时就很不耐烦儿地朝我吼:我让你打开你就打开,怎么这么多话?”
“他让你打开粉碎机做什么?”杨晨旭问。
“我当时吓傻了......”马智辉答非所问,脸上的惊恐之色更浓了,一遍摆着手一边自顾自地辩解道,“但是杨警官,我真的没有参与杀人,我不可能杀人,我胆子小,如果你让我杀人,我肯定得吓得尿裤子!”
杨晨旭看着马智辉,正色问道:“你打开粉碎机了吗?”
马智辉先连忙摇头,摇了几下头之后,又说:“我没打开,不是我打开的......就算是我打开的,我也是当时太害怕,慌了神儿,不受控制......”
“粉碎机是你打开的吗?”杨晨旭又问。
“不是......应该不是。”马智辉说,“不过我也真的不太记得了......”
“你一定记得。”杨晨旭说,“这么关键的步骤,怎么可能会忘记?”
杨晨旭几乎断定粉碎机是马智辉打开的。要不然,他不至于一说起粉碎机,就这么激动。
“林小阳,是被放进了粉碎机?”杨晨旭问。
马智辉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愣了半晌,又开始朝着杨晨旭不断摆手:“我不知道......我后来吓跑了,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以这种方式,杀掉了林小阳?”杨晨旭冷静地看着马智辉,“你也参与了?”
“不,我没有参与!我没有杀人!”马智辉说着说着,突然哭了,“是孔昊天!人是孔昊天杀的!是他......不信你们去问他,问他是不是把那个女的植物人给搅碎了埋地底下了?不信你们去问......警官,我没有杀人,我绝对没有杀人!”
......
杨晨旭回到办公室时,庄婕刚刚处理好一件民事纠纷,刚回到办公室。
她见到杨晨旭在座位上,便走了过去,打趣道:“旭哥,听说你昨晚去池塘游泳了?”
杨晨旭无奈笑了一下:“这个马智辉也真是的,不会游泳还硬着头皮往池塘里跳,也是让我开了眼。”
“这么大胆?”庄婕问。
杨晨旭微微怔了怔,然后问:“是胆大吗?我怎么觉得是他胆小呢?”
“不会游泳还往深水里跳,这不是胆大怎么还是胆小了呢?”庄婕反问。
“因为见到警察吓破胆子,脑子一片空白往外冲。”杨晨旭冷静分析道,“冲到池塘边见警察还在后面追,又吓破了胆直接跳下去了.......他这不是胆大,而是恐惧到了极致做出的反常行为。”
“挺有道理。”庄婕说,“你们还真行,一次行动,让人家吓破两次胆子!”
“庄婕......”杨晨旭站了起来,神色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你说一个胆子特别小的人,在关键时刻,会不会做出很极端的事?”
“怎么才算极端的事?”庄婕走到杨晨旭面前站定。
杨晨旭一边思索着一边说:“比如说,和平时的行为很大反差的事。”
“具体呢?”庄婕又问。
杨晨旭停顿了片刻,说出了关于“林小阳”和“粉碎机”的事。
尽管庄婕已经从警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但听到这些之后,脊背还是一阵发冷。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再次开口:“我觉得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杀人的可能性很小。除非,他被逼得无路可走了。不过现在这个案子走到这一步,很多东西都已经明了了。”
“两个关键性问题,还没有完全明了。”杨晨旭说,“一个关键性问题是谁指使孔昊天这么干的,对方的指令到底是什么?另一个关键性问题是,参与杀人的到底是孔昊天,还是孔昊天和其他人一起。”
庄婕说:“我总觉得,方屹不会真的想让孔昊天杀了林小阳,因为对他本人而言,似乎没太大必要杀人灭口。”
“我也这么想。”杨晨旭说,“但这也只是我们的主观臆断,我们即便再了解一个人,都不可能把对方心里的角角落落都看得一清二楚。再说了,一件事从头到尾,可能会发生无数次变化,每次变化都可能让人改变最初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