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周永年已经听过了。
他捏着帕子净手,起身道:“没躲开,倒也有点儿担当。”
“人命官司,下官不能逃。”杨韵一本正经地说:“此案疑点颇多,下官以为,可以将此案与柳霈扬一案并案处理,说不定又能解决一桩当年未能办成的悬案,为大功一件。”
周永年没说话,神色不明,眼神更是看不清心思。
杨韵也不催促,躬身等着。
半晌后。
周永年清了清嗓子,将帕子丢在了脚边,缓缓道:“并案就不必了,既然你受柳宗所托,那柳霈扬一案还是你来办,只是……柳宗的案子你就不用管了,让贺长史来督办便是。”
不等杨韵开口,周永年朝门口走了几步,继续说道:“贺长史其实也算是你的人吧?说到底案子最终还是要经你的手,你自己掂量掂量,场面上不要失了分寸。”
“大人误会了。”杨韵摇头,一脸坦然从容地说:“我与贺长史都是府衙的人,也是刺史大人您的徒属,不管我等做什么,一切只为了辅佐大人您,只为了大赵百姓和远在上京的圣人。”
周永年眉梢一动。
远的,他想起了肇县的人和事。
近的……
他想到了高升的林岳和贺言。
眼前这个小子,似乎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若不是……
罢了。
周永年错开目光,淡淡道:“不必说那些宽泛的话,差事办好了对大家都好。”
院外脚步声渐近。
王曲已然领着仵作跨进了院中。
“周大人,杨司马。”
两人行礼。
“贺长史没来?”周永年偏头看了眼外面。
“在外面候着。”杨韵答。
“那就请贺长史进来吧,杨司马如今也算是本案相关的嫌疑人了,不如退出去,避让一下。”周永年不再看杨韵,手一摆,示意仵作可以开工了。
杨韵不作停留,出门请贺言进院。
“司马。”贺言往门内看了眼,压低声音,“大人什么态度?”
刚才看到刺史的车仪停在柳家门外,贺言便决定在外面等着,他清楚,要是他和司马一起进院子,难保就要在司马和刺史大人中间二选一。
“放心吧。”杨韵轻推了一下贺言,“大人让你督办柳宗的案子,又故意点了我一下,你这些日子明面上就不要来找我了,我避嫌比较好。”
“可是!”贺言一脸的不赞同。
“没有什么可是。”杨韵以眼神制止了贺言继续往下说,轻声叮嘱道:“刺史大人刚来不久,身边很难有可信可用之人,这会儿正是你表现的时候,莫要昏了头脑。”
贺言眼睛一转,当即了然:“我懂,我懂,谢司马提点。”
说罢,贺言赶忙进院。
院门一关,细碎的交谈声就被遮挡主了。
杨韵抬头看了眼星星点点的夜空,轻叹了声,垂眸拢了拢外袍。
出柳家。
走出大概十来步,杨韵在街角看到有个人抱着膝盖缩在阴影中,冷风一过,瑟瑟发抖。走近了看,杨韵才认出是余同。
“余老弟?”杨韵将人拉了起来。
“”余同冻得鼻涕直流,掀眸看到是杨韵,脸上的紧张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嘴里道:“大人,可算是让我等到你了,你知道阿宗出事了吗?他他他……”
“不着急。”杨韵拉着他往沿街还开着门的茶肆里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滁州的宵禁要到元宵节后十天才重开,所以这会儿街上其实还是有不少铺子开着门,来往着许多趁着宵禁没开,出来寻乐子的行人。
进茶肆,寻了个二楼雅间。
几杯温茶下来,余同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嘴唇虽然还是发白,但好歹不抖了。
“你找我什么事?”杨韵给余同续了一杯茶,“方才我已经去过柳家了,看到了……看了柳老弟的遗体,已经知道他遇害了。”
余同的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说:“我其实才是第一个发现的,但当时我没打算去报官,想着先跟上去看看,然后再找到老哥你,跟你说说什么情况的。”
今日晨时。
柳宗给余同去了一封信,说他找到了他父亲当年遇害的一些线索,想跟余同商量一下。
结果……
等余同中午赶到柳家的时候,书房厅堂都没有柳宗的身影,问过寨子里的老仆人才知道柳宗独自在后院沉思,吩咐了旁人都不许靠近,只有余同才可以过去。
而余同急匆匆赶去后院,见到的,便是一个黑衣人自墙头翻出,柳宗则躺在院中,生死不知。
“你是说……”
杨韵敏锐地抓到了余同话里的重点,“你当时到的时候,柳宗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
余同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应当是没有的,柳兄虽然闭着眼,但里衣完好。只可恨我体力不济,一路追着那黑衣人出柳家,追了半道就追丢了。”
等余同想倒回来找柳宗时,柳家老仆已经发现了柳宗的尸体,且报了官。
因为担心自己前脚经由柳家老仆引去后院,会成为柳宗被害的嫌疑人,余同也就不敢在州府的人面前露面,只能躲在角落里,想着看能不能撞上杨韵。
“那黑衣人多高?你可看到他长相了?”杨韵问。
“蒙着脸的,没看到什么模样。”余同眉头紧锁,抬手比划了一下,“比我高出一个头,很是壮实,身手相当敏捷,那家伙……翻墙跟翻个台阶似的,我怎么都追不上。”
“我带你去画像。”杨韵放了茶钱在桌上,起身说:“虽然你没看到他长相,但身量什么的都看到了,先粗略画出来,有什么细节可以再补充。”
“眼睛!”
余同牛饮了两杯茶,陡然拍着桌子,站起来道:“我看到他眼睛了,他眼如鹰隼,很是锐利。”
“好好好。”杨韵点头,伸手一展,与余同一道出了茶肆,“待会儿你就详细描述一下,尽可能多的说一些你注意到的细节,包括柳宗身上的……方才我去后院看过了,柳宗里衣是打开的,胸口有个血洞,和你先前见过的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