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左边第一位的男孩儿首当其冲走上前。
男孩儿走到句氏历任家主的牌位前,先是恭恭敬敬地对上鞠了三躬,随后缓步走到那块天石之前。他伸长了左手手臂越过香炉中的三根正在燃烧中的香,将手掌平平地轻放在天石正上方。
几乎是皮肤触及那块石头的刹那,原本透明无色的天石立即变换了颜色。
是蓝色。玄级。
所谓的天石发光实在极其微弱,更像是一种浮动的气围绕在天石周围。
男孩儿将手收回,天石随即恢复透明。大长老在那册子上记下一笔。句荷偷眼打量三长老的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来既不失望,亦不惊喜。
那男孩儿走到三长老身后,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
随后便是第二个男孩儿站出来。同样的流程。
可惜这个差点,天石呈现黄色,看来是个黄级。
之后的两个男孩儿也是一个黄级,一个玄级。
再然后,便是在场中唯一一位女孩儿。
那女孩儿高仰着头,多少有些骄矜之色,既无紧张,亦无慌乱,抬步上前行礼,伸手触上那块石头。
天石骤然变黑。
地级。
女孩儿微勾唇角,理所当然地一挑眉毛。
难怪大长老这么宝贝这个孙女,果然是有点修仙天资的。
句荷身边的人都各自归位了,这下终于轮到句荷了。
句荷迈步上前,装模做样的也对着那堆破木头鞠了三躬,随后移身到得那块天石前,一把将左手覆盖其上。
那天石很冷。这是句荷的第一感受。触之遍体生寒,棱角亦锋利,直扎得句荷手心疼。
那天石周围的气约莫也是寒气。句荷有一搭没一搭地思量着,等着那块石头变色。
然而,天石既未如芸娘所担心的变黄,也未如芸娘所奢望的变白。
事实上,天石压根就没有任何颜色。
正如它原本就是透明无色的一样。
“这……”祠堂中有人忍不住惊异出声,但当即在自家长老的瞪视中闭上了嘴。
句荷亦有些诧异地挑眉。
什么意思?针对我?
句荷将左手收回,三两步绕过香炉,直接爬上了供桌将那块天石举了起来。
天石刹那间便有了反应。
祠堂中骤然白光乍现,直将这终年未有过丝毫阳光的暗室照耀的有如置于青天白日之下一般光明。
众人不由侧首,一时竟都为那突如其来的白光所刺目。
而这白光直到句莲将天石从句荷手中抢出来后亦未消失。
句荷看了看蹙眉的句莲,又看了看他手里发光的石头。哦,原来这天石发白光真的跟夜明珠不一样。
这不比夜明珠亮多了嘛我靠!句莲举着这石头看着跟太阳神似的。
句莲伸长了双臂,将天石放回原位,随后又将句荷从供桌上抱了下来。
那天石这才缓缓收了光芒,恢复到透明无色的状态。
原来方才句莲因站位离供桌最近之故,在句荷起意爬桌的第一时间便上前欲拦阻她。可惜到底慢了一步,只能转而去控制住句荷手中的天石。
正因句莲无意间这一触碰,天石才刹那间光华万丈。
这便是天石对天级灵根的反应。何其辉煌夺目。当之无愧是对天才的荣宠。
在场的长老们都是高阶修者,自然将刚刚两兄弟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相比于追究句荷的胆大妄为,众人更在意的是天石在句荷手下毫无反应之事。
句荷被句莲死死锢在怀里,两只手臂亦被句莲的手臂压着动弹不得,是以此时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块天石蹙眉。
王今天天说我跟别人不一样也就算了,你个破石头怎么也对我搞特殊啊!你这算歧视吧你!你刚是不是暗戳戳骂我不是人呢?!
对啊。句荷突然一惊。句莲说过,天石只对人有反应的。
难道她不是人?句荷傻了。不应该啊。这分明是人的躯体,需要吃喝,需要呼吸,会受伤,会中毒的。和别的人类绝无不同啊。
句荷是会医术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绝没有什么与人不同的异常之处。
除了会随着她反复重生之外。
难道正是这一点使得这副躯体与人类的躯体相悖,所以天石不认可她是个人?
还是说,是因为她那个虚无缥缈的恶鬼身份的缘故?
句荷的眉毛越皱越紧。
在座的几个长辈互相对视了一眼,大长老开口道:“许是方才出了什么岔子,不妨令小少爷再验一次?”
这话自然是对句老爷说的。
句老爷侧目打量了句荷几眼,微微点头默许。
句莲松开对句荷的钳制,扶着她站稳,悄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不是胡闹的时候。”
随后句莲亲自拉着句荷的手,将她带到香炉的正前方。
那三根香已燃了有些时候了,香灰难以为继地跌落进香炉中,同上千年来句氏所有的香灰混为一谈。
句莲引着句荷再次伸手越过那三根香去触摸天石。
透明的,无色的,不发光的。
天石没有任何改变。
我怀疑你在当众骂我不是人。句荷盯着那块石头无语。
句莲面不改色地将句荷的手从那块石头上移开,然后转身看向句老爷。
这一转身间,句荷恰好被少年挡在身后。她又暗戳戳地伸手想去碰那块石头。
句莲却不知是否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把握住了句荷的小手指,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咦,我又不干啥,我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嘛。句荷试图挣脱。
句莲却背过手,将句荷的两个手腕一并抓在手心里,没再放松。
句老爷沉着脸色看着那天石皱眉。
几位长老各自思量半晌,终究是大长老先开口缓和道。
“许是我资历浅薄,见识浅薄。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听闻过天石无效之事。”
“怎么能说是天石无效呢?”七长老闻言冷笑,“方才大少爷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只怕,不是天石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吧。”
“依我看,这天石咱们也用了这么多年了,会不会真出了什么问题?要不要请人来看看?”三长老思忖道。
“这还不简单,叫大家都来再试一次,若结果皆与从前相同,那肯定就不是天石的问题。”九长老给出具有可操作性的解决方案。
“嗯。我记得隔壁虢城也有一方天石,亦可将小少爷带去虢城再验,一切自明。”十长老点头认同。
“那若是去了虢城当众验出同样的结果呢?”五长老开口。
五长老年岁是在场众人中最大的,声音也比其他人苍老不少。
“那自然就能证明到底是天石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啊。”十长老理所当然道。
“那虢城的人会怎么想?”五长老再问。
“虢城的人……”十长老话到一半,突然噤声。
“若去虢城验出了灵根,那虢城的人定会起疑,我们句氏的族子为何要去他们那里验灵根。堂堂一个句氏,莫非竟要人知道我们连块能用的天石都没有吗?”七长老搭话解释道。
“这还算是好的。”五长老冷冷道,“若是去了虢城还验不出,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小少爷……有异。”
五长老到底还是顾及句老爷的面子挑了个中肯的词汇。
“同理,若是在句氏大肆重验灵根,族中众人便也会知晓此事的。”五长老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句老爷。
而句老爷此刻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