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何山从包袱里掏出两件外衣,一件递给小黑。
“给,先将就在这睡一晚吧。明天醒了咱俩就下山。”
小黑顺从地接过了。
何山衣服一盖,躺倒在火堆旁就闭眼睡觉。
小黑却抱着那件外衣迟迟没有动作。
“小黑。”过了很久,小黑本以为何山已经睡着了,“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应该要去做的。不能因为随便遇到了一个人或是被人喂了点吃的就总想跟着他。你是自由的。不该被一点小恩小惠困住。”
小黑愣了愣,转头去看躺在身边的何山。
少女的双眼安然闭合着,呼吸绵长,像是早在美梦中浮沉多时。
小黑收回目光也在火堆旁躺下,他的头离何山的头很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发压在何山的头发上。小黑将那件外衣盖在身上,闭上眼做了一夜不安稳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何山刚有所动静,小黑便立马起身将水囊递到她眼前。
何山刚睁眼还有点懵,默默伸手将水囊接过来,然后撑起上半身,开始看着水囊发呆。
小黑见她没有动作,默默将滑落的外衣披到少女肩上。
何山愣了好一会儿,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她打开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咕噜咕噜一阵又吐到地上,再把水囊递还给小黑。
小黑将水囊收回包袱里。
“你不漱口啊?”何山问。
小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道:“到河边。”
何山左右看看:“这哪儿有河啊?”
小黑:“走到河边。”
何山:……
“所以你要让我一路跟一张臭嘴说话直到咱俩终于找到一条河吗?”
小黑愣了愣,低头道:“这是你的水囊。”
“噢。”何山恍然大悟,“这就是你一路上不喝水,一到旅店跟河边就猛猛灌水的原因吗?”
小黑垂首沉默不语,像是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但是打算先认错一样。
何山轻笑:“喝吧。我又不嫌弃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哪儿来的及讲究那么多。”
何山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将外衣丢到小黑怀里,拍拍身上的尘土,又腿贱得踢了一脚早已熄灭的火堆。
果不其然,还呆坐在火堆旁的小黑被带起的灰烬糊了一脸,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黑。
“哈哈哈哈哈哈。”何山看着小黑的傻样大笑。
等她终于笑完了,又拿另一只干净的鞋面踹踹小黑的大腿:“走啦,跟傻子似的。”
随即何山拍拍屁股走人。
小黑忙擦了把脸起身,竟然在何山身后傻笑了一声,不过那声音实在太微弱,比山里蚊蝇振翅还要不值一提。谁也没听到这声音。
下山后,二人的面前是一条三岔路,左边是正北方的小路,右边则是正西偏北的大道。
何山站在路口思考:“黑啊,你说是大路看起来安全一点,还是小路看起来安全一点呢?”
小黑想了想,默默指向正北方。
何山挑眉:“你确定?”
小黑垂首点头。
“行,那我就走大路。”何山抬脚就往西北方的大道走。
小黑连忙快走两步拦住何山,惶急道:“正北。正北安全。”
何山点头:“嗯。所以我走大路啊。”
小黑不明白何山的脑回路。
何山语重心长的拍拍小黑的肩膀:“小路安全,你走小路。大路危险,留给我走就好了。”
何山又抬脚。
小黑没让路。
何山轻笑:“小黑,你不去开你的饭店了?”
小黑没说话。何山又抬脚。
“一起。”小黑伸直双臂横挡在何山前面。
“呵。”何山饶有兴味地看着小黑,“你终于学会有主见了。真不容易。”
小黑抬眸怔愣地看向何山。
“我又不是傻子。你不想陪我去寻仙,又何必骗我呢?”何山微笑。
小黑低头。
何山抬手拍了拍小黑的胸口。其实是想拍脑袋的,但是跳起来打人太没气势了。
“行啦,不要又是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样。你想过安闲平淡的生活那就去过呗。人和人只不过偶有同路,最后终归都要分开的。去吧。”
何山绕过小黑独自向着西北方的大道进发。
小黑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她连包袱也没有要取走的意思,她对小黑全身上下的任何东西都没有留恋。她对小黑也没有。
小黑终于明白。何山什么也不需要,仆人、行李、顺从、欺骗,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有她自己就够了。至于她对小黑那多余出的一点同情和照顾,她其实也是不需要的。
何山在这条大路上走了很久,一直到她听见前方有些隐约的响动。何山立刻爬上道旁繁茂的大树上。
深山中的生活不仅锻炼了她的肢体,更增强了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能力。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树下经过了两个人。
那是一男一女,年岁看来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旧了,显出被水洗过多次的布料脱色的印记。二人各自身上都背着一个大木箱子,走路走得很笨重。
那女的擦擦头上的汗,一甩胳膊停在原地:“师兄,我真的走不动了。咱们要不还是在这儿休息会儿,等灵力恢复了再走吧。”
“再走走,到前面不远就进山了,等到了山里在休息吧。师傅不是说了让我们尽量别被人给撞见嘛。”那男子劝慰道。
“唉。”女子捶捶腿,一脸烦闷的抱怨道,“都怪那个死畜牲。也不知道它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害得我们还得亲自出来找他。”
“行啦,师妹,别抱怨了。等找到那个死畜牲你打他一顿出出气不就好了。”男子继续赶路。
女子无法,也只得慢慢悠悠的跟在男子身后:“死畜牲。要是让我抓到了,我非剥下它一层皮不可。”
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何山从树上跳下来。
死畜牲?这世上还有比唐矗更畜牲的东西吗?何山想了想,沿着路上男女的脚印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何山顺着足迹走到一处开阔地带,那脚印就在这里结束。
何山在附近转了一圈,再没有人类走动过的痕迹,倒是不远处有两只大鸟的脚印。
何山蹲在那脚印前摸索了下凹陷处的土壤。
倒没什么异常,只是那足印又深又大而且似乎并没有指甲的痕迹。
想来应该是只又大又重还没有指甲的大鸟。何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鸟,连想也很难想象到。
何山暗自思忖,方才那俩人提及灵力,那大概率就是修仙者,可若他们与那乞丐提到的大木偶有关的话,又怎么会放着木头不用,自己累的要死要活的赶路呢?
再看这鸟的足印与那二人的足印倒也像是差不多时间出现在这儿的,既然木头可以做木人那自然也能做木鸟,那两人难不成是各乘着一只木鸟到这儿来的?
何山下意识摸索腰间的愚木。她使唤了愚木这么久也从没用到过什么灵力啊。
何山起身抬头,大约在西北方向能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只是距离此地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何山眼珠子一转,朝着那座山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