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告诉他们,那个乞丐是陈家寡妇的儿子,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孩子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去他家住宿,说家里有空房间可以安顿他们。
萧时对陌生人有些警惕,不太愿意跟孩子走。但柳时衣却认为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休息,“这样安静平凡的小村落中,能有什么危险?”
众人都累了,纷纷附和柳时衣,萧时便没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孩子的家。
孩子将他们带回了自己奶奶家,这是一个简陋而温馨的小屋,屋内虽然陈设有些破旧,却能看得出管家的人很干练,非常干净。
孩子的奶奶是一个非常和善的老妇人,听孙子说了他们从陈家寡妇的疯儿子手里救了小孩,连声感谢,热情地拿出了家中存着的腌肉和鱼干来招待他们,替他们做了颇有澜州特色的一桌子饭。
虽然饭菜简单,但对于疲惫不堪的柳时衣等人来说,这却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他们围坐在有些破旧的木桌旁,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和宁静。
在饭桌上,老妇人向他们讲述了陈家村的历史和传说,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从老妇人口中,众人这才得知,陈家村是离澜州城最近的村子,村里的人都是靠澜江生活的船夫和渔民,最是看老天脸色,因此他们全都崇拜一个叫做月神的本地神。
月神本身只是当地传说中的一个小神仙,只有陈家村的村民信奉,但十年前的某次大水,有很多人同时在大水来袭前一晚梦到了月神的叮嘱,因此避免了不少损失,于是乎自那之后,澜州城内的百姓也都信奉起了月神,城内有个月神苗,其中的月神像更是每个进城的人都要参拜的。
饭后,柳时衣等人被安排到干净的房间里休息。虽然这里房间简陋,但床铺柔软舒适,让他们感到无比满足。
这一夜,众人睡得格外香甜,只有萧时没什么睡意。
他看着窗外的苍茫夜色,总觉得这小小的陈家村里,蕴含着些许不对劲。
他不过微微翻了个身,靠坐在门口的柳时衣便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
自打从密林出来后,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这些日子以来,男人对自己的躲避,柳时衣不是没能感觉到,但她却是满心疑惑,不知这人在闹什么别扭。如今屋内众人熟睡,只有他二人醒着,柳时衣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可萧时没有回答她。
他见她醒了,先是一愣,而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没事,这就睡了。”
柳时衣心中烦闷之情更甚,盯着那黑暗中的人影半晌,起身上前。萧时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温热的气息便逼近了自己。
“没事?没事你这两天在干嘛?”柳时衣的瞳仁黑得发亮,在月色下盯得萧时有些心悸。
“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靠近你你就走,怎么,是在生什么气,总该让我知道。”柳时衣怕吵醒旁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反而使喷洒到萧时脖上的气息越发清晰,“还是说,你想跟我散伙?”
萧时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轮廓,根本听不见柳时衣在说什么。
又来了,那种心里酸涩的感觉又来了。他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强压下心中的波涛。
柳时衣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复,眉头轻挑。
“看来好像是真的想跟我散伙啊。”
柳时衣直起身来,那股让萧时胸闷气短的鼻息也随之抽离而去。
萧时终于找回云游天外的神志,冷冷看了柳时衣一眼,“我没这个意思,莫要胡言。”
“谁知道你什么意思。”柳时衣轻嗤一声,在虚空中遥遥点了点萧时的脑门,“反正方才的事,谢谢你了。”
萧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柳时衣说的是自己喝退乞丐一事。他想回她那是他应该做的,那人却早已靠回门边。
萧时闭上了眼。
如此一夜,静默无言。
第二日一早,陈奶奶早早做好了早饭,柳时衣下意识想坐到萧时身边,看着那人紧绷的下颌线,又想起这两日的冷遇,索性身子一转,靠着楚弈坐下。
萧时余光瞥见那二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的身影,越来越食之无味,索性将筷子一搁,站起身来,轻咳一声。
没有人注意他,笑声中萧时重重将剑放到桌上,这下几人都转头看向他。
“我吃饱了。”
话刚出口,萧时就后悔了。
他是有多幼稚,为何要在这与柳时衣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想到这里,不再看向那人,萧时转头就走。
“他这是怎的?吃饱了也要向我们汇报吗?”楚弈看着他冷硬的背影,一脸茫然。
柳时衣冷哼了一声,眼角现出一抹自得,“别管他,闹脾气呢。”
柳时衣正要低头夹菜,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桌上的蝉翼流光剑上。
柳时衣盯着这把剑,脑海中突然闪过萧时挥剑抵挡温善言的画面。她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柳时衣吃了口鱼干,忽地瞪大双眼,她知道那股熟悉感从哪而来了——是老钱,石头这剑,分明跟老钱口中那昭国小将军的神兵利器一模一样!
是自己的错觉吧。若这剑是那蝉翼流光剑,那石头是谁,总不可能是那昭国的小将军萧时吧?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跟那杀神扯得上什么干系?
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柳时衣念头已起,再难彻底打消怀疑。
她踌躇了一整个早上,一直到吃完早餐,萧时他们几个男人去村里打水,她才决定跟上去询问萧时。结果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一声怒喝——
“不准碰井里的水!”
魄风正打算从井里打水上来,被陈奶奶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陈奶奶快步上前,见水还没被捞上来,桶里空空如也,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看向众人,解释道:“这口井是我们村子的圣井,里面的水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我们不能让外人随便碰触,更不能让旁人污染了这神圣的水源。你们要是想喝水,我会给你们拿。”
柳时衣闻言,立刻笑眯眯举手,“您放心,我们绝对不碰井里的水。”
老妇人看了她几眼,脸色终于完全缓和了下来,转身离开。
“这陈家村也是,规矩还挺多。”
魄风把桶放下,众人都没将这一小插曲放在心上,往回走去。只有萧时去而折返,盯着那深不见底的井口沉思片刻,抓起一旁的桶放了下去。
这井看着很深,萧时原本还担心这桶绳不够长,没想到不过片刻,那桶便坠了底。再拉出来时,桶里已盛满了井水。
井水并不十分清澈,带着丝淡绿色的浊。萧时紧皱眉头,将手伸进桶里。
没有任何变化。
萧时想了想,将手拿了出来,放到鼻前,可却什么都闻不见。
萧时正欲起身,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萧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上水洒净,没注意那水珠沾上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