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都头最终无奈带领幸存下来的士卒们返回营地,向指挥使禀报此事。
也正是在活着回去营地以后,姚军老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原来在沙漠中出事的远不止他们这一小都士卒。
跟他们同属一个指挥队伍的还有四个巡逻都,其中满打满算活下来不超过两百人。
相当于指挥队伍里一半多的人都跟他们拥有相同遭遇,遇到了那片会吃人的黄沙,甚至死亡率比他们还要高得多。
“所以那片黄沙底下到底埋有什么东西,爹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应该跟那佛菩萨有关吧。”
姚军老抬起头来,回忆完整件黄沙吃人的恐怖事情,心中仍有余悸不止。
“你爹这还算是走了大运,有机会碰见仙人搭救。听都头他说,有些巡逻都下面的小队倒霉,自始至终都没碰见仙人,队里没一个回来的人。”
“有很多仙人都在救人?沙漠里不止爹你碰见的那一个仙人?”
听出姚军老话语中前后矛盾的地方,姚名成更为不解道,难不成仙人们还能提前约好一起来救人?
难不成仙人们早就知道他们这些巡逻队伍的士卒会遇见吃人黄沙?
“作乱的贼子也不止我们碰到的那一个,其他巡逻都的人之所以遇见吃人黄沙,同样是有贼子在背后搞鬼,仙人们可能就是一路追那些贼子才来到沙漠里的。”
隐藏在吃人黄沙背后的具体缘由,凭借姚军老这小小副队长身份自然没资格知晓。
因此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来回答。
“难道是那仙人说的黄沙底下埋葬有大恐怖的原因?那些贼子都是为它来的?”
姚名成同样说出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事情缘由。
大恐怖?他们那群贼子应该是想从中谋得自己需要的某些东西吧,宝藏?力量?
“或许吧,这些反正都跟你爹没关系。你爹当时心里除了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外……哎,就只剩下对那御剑仙人的向往咯。”
何人未有少年时?何人不发少年狂?
同姚名成今日上午在文庙里,见到那些名传录上的金色姓名,籍贯悬浮于半空之中时的激动,向往心情相类似。
姚军老那时候才多少岁,十八出头的年纪,正是少年意气最重的时候。
他也想像那剑仙一样,有朝一日可以御剑飞行,享逍遥自在,路见不平之时随便抬抬手指,就可隔空御使金剑飞出。
或是携带烈焰,或是绽放金光,十丈外轻易斩妖,除魔,诛邪。
再不济,他做个普通剑客总行了吧。
至少初入行伍的姚军老当时是这样想的,并且他也愿意为此付出坚持与努力。
只可惜啊!他本来以为,那次得见仙人英姿,对他而言是井底之蛙观月,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可以凭此奋发图强,不断追寻那条上天遁地,御剑诛邪之道。
“爹你今晚怎么这么喜欢叹气呢?有什么值得你唉声叹气的事情。”在旁安静泡澡的姚名成注意到姚军老今夜反常,好奇问道。
以前都是他喜欢在家里唉声叹气,姚军老经常责怪他情绪消极。
现在反倒角色互换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有些感慨。”
只可惜啊!直到他真正开始追寻这条虚无缥缈的道路以后,他才明白,他才懂得……
原来他以为的井底之蛙观月,开拓自身眼界,最终努力跃出井底的故事只不过是他一腔情愿的幻想罢了。
他压根都没有眼界这东西,谈何开拓?
姚军老端起桌上茶碗,将碗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混着心头那交集百感,一饮而尽。
慢慢的,他眼眶泛红,嘴唇也开始止不住地细微颤抖起来,无奈用牙齿紧咬住碗口,不愿让旁人发现自己此刻失态模样。
哈哈,井底之蛙观月如何,一粒蜉蝣得以窥见青天又如何?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知在桶内浸泡多久,姚名成终于低下他那双用来夜观星象,思考人生的眸子,才发觉双手十指都早已被浸泡的充满褶皱。
“爹,现在泡到你说的小半个时辰了吗?”
中间添过两三回热水,姚名成扭头动弹间仍然能感受到桶内水温之灼热。
搞得他都快恍惚了,像是刚开始泡药浴那样,还可以继续舒舒服服躺在大木桶里,理所当然地夜观星象,思考人生。
“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布拿衣裳来。”
正用手撑住下巴不停打瞌睡的姚军老骤然惊醒,迷迷糊糊起身说道。
顶着春夜院内吹起的徐徐凉风,姚名成以最快速度穿好他那套黑色新衣裳,擦去额头处残存的所有细密汗水。
嗯,好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
王芳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赞不绝口,“儿子真俊,以后买衣服就得买这么好看的才行。”
“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是内在,你没看儿子浑身上下气质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吗?这岂是区区一件衣服就能够改变的。”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身为小半只脚已经迈过震石境界门槛的准武者,姚军老能够明显感受到儿子现在身上气质变化。
说的不好听些,考取秀才前的姚名成脸上经常是愁云密布,眉头紧皱,整个人还有些习惯性弯腰驼背。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简直可以用猥琐来形容的气质。
而现在呢?昂然挺立少年郎。
姚名成如今能够时刻感受到在他身体里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数百窍穴内奔腾不止的气血江河。
他的心中已然充满自信,同时还有体内力量极度充盈所带来的爽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现在就跑出去一拳轰在家门口那棵小树树干上,看看自己如今究竟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双臂肌肉紧绷片刻,姚名成最终还是忍住内心冲动,仅仅享受了会儿身体里力量积蓄待发的那种极度爽感,没有胡乱发泄出去。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家门口那棵小树非但没招惹过他,反倒还陪伴着他的童年一起长大。
更何况,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要真跑出家门去弄个什么大动静,周围邻居家里唾沫星子都能给他淹死。
还是等到以后有什么合适时间,合适机会再看看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吧。
“这才练一下午下势,回来泡的药浴也不过才小半个时辰,六味甘露汤效果这么明显这么好用吗?”
站在一旁仔细瞧着姚名成抬臂,甩腿时带给他的感觉,姚军老心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好像姚名成才是那个小半只脚迈过了震石境界门槛的“准武者”,体内气血充盈无比,举手投足间便能释放出强大威势。
而自己在他面前则完全像个还未入门的中年“病秧子”,身体虚弱不堪。
其实不然,姚名成远非姚军老感觉中的小半只脚踏入震石境界那般羸弱,他是已经大半只脚都迈进了震石境武者的行列当中。
无他,唯真气增益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