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林愉淡然答道:“母后,儿臣饮水过多,想去方便一二。”
皇后闻言,笑容满面地道:“那便让侍卫随你去吧,省得殿下迷了路。”
元林愉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之意,正欲开口,却闻茜妃温婉言道:“皇后所言极是。”
言罢,茜妃便指派了一名侍卫随侍元林愉左右,并朝她投去一抹含笑的目光。
元林愉心领神会,知晓这笑容背后的含义:尽管放心,此侍卫并非皇后之人。
于是,她安心地让这名侍卫跟随其后。
皇后见状,不禁翻白眼,心中暗道:何时轮到她插嘴了?
*
侍卫跟在元林愉身后,穿过幽静走廊,两旁是雕花的窗棂,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与宴席上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随着他们越走越远,中庭的热闹声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微风拂过的树叶沙沙声。
侍卫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注意到元林愉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只是,这方向却越来越不像是去茅厕,而是向着王府大门的方向前进。
他忙提醒道:“殿下,再往前走,就要走到王府大门了。”
元林愉仿佛没有听到侍卫的提醒,她的目光深邃而淡然,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直到侍卫再次出声,她才微微侧头,神色淡然地道:“本王忽而忆起,尚有他事待办,你先退下吧。”
侍卫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应声:“是。”
他转身离去,脚步声在走廊中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待侍卫的背影完全隐于视线之外,元林愉这才继续径直朝闲王府大门行去。
至闲王府前,果不其然,便见秋竹正与两名执行杖责的侍卫争执不休。
那两名侍卫手持长杖,面色冷峻,而秋竹则挡在一名虚弱的女子身前,目光坚定而愤怒。
元林愉面色冷峻,她缓步上前,出声询问:“杖责可已执行完毕?”
负责刑罚的侍卫一听元林愉之声,立刻转身,恭敬行礼:“参见愉王殿下,杖责十下,已然结束。”
元林愉目光如炬,语气冰冷:“本王记得,皇后之意,仅是杖责此人二十下,并未言明不许其离去,是也不是?”
两名侍卫闻言,目光交汇,闪烁不定,终是答道:“是,愉王殿下。”
元林愉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与无奈:“既是如此,秋竹,你且将这女子扶至本王马车之上,送她去附近医馆。”
秋竹应声:“是!”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名虚弱的女子扶上马车。
周围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有惊讶、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冷漠。
元林愉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禁叹息:这女子实在可怜,明王啊明王,你如此作为,真是作孽不浅!不过,闲王此人,亦是该好好责骂一番。
正当元林愉思绪纷飞之际,回首之时,被眼前人吓一跳。
那是一位与元林愉年龄相仿的少女,怀抱长剑,身着利落黑红衣袍,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出巾帼不让须眉之美。
仔细端详,这张脸庞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少女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她:“愉王,莫非你已将我忘却?”
元林愉闻听此言,瞬间恍然大悟,心中暗自思量:此人应是她昔日的玩伴,将军府的二小姐,杨倩。
元林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怎会呢?杨二小姐。”
岂料,话音未落,这位二小姐竟直接将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元林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本王究竟何处得罪了二小姐?”
杨倩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为何?为何你如此与我说话?如此客气,如此疏离,还唤我杨二小姐。”
元林愉心中一惊,暗自嘀咕:她记得她兄长便是如此称呼她的啊?难道私下里另有昵称?不可能啊,她兄长去世时,她也不过八岁孩童。
杨倩将剑缓缓收回,目光如炬地盯着元林愉:“愉王,我听闻你并不打算娶我?”
元林愉微微一愣,随即在心中盘桓片刻,开口道:“二小姐,本王确有苦衷,不能娶你。但请你相信,本王日后定会向你解释清楚。”
“啪!”
元林愉猛然被一巴掌打在脸上,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望向已经泪流满面的杨倩,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内疚。
她苦涩一笑,心中暗叹:杨倩啊杨倩,我可是女子啊,又如何能娶你?
杨倩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怒声道:“渣男!你刚刚还让侍女送那苦命女子去医馆,如今却与你那六哥一般无二,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元林愉轻叹一声,无奈地道:“二小姐,我们大家都有各自的苦衷。”
“苦衷?”杨倩眼眶中泪光闪烁,“愉王,我因与你有婚约,足足等了你八年。这八年里,我年年给你写信,听到你回都城的消息,特地前去探望,却连你的人影都未曾见到,你始终待在马车之中。”
“后来,我也曾去愉王府找你,却总被你的侍卫告知你不在家。再后来,便听闻你喜欢上了男子。”
“愉王,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你可知道,我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模样?”
“如今你想毁约也可,但我不想由你来毁,而是由我来解除这个婚约。”
元林愉听着杨倩那字字句句的控诉,只觉胸口似被千斤重石压着,呼吸愈发艰难,头也缓缓低垂,眼帘之下,一抹绯红悄然浮现。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忆起杨倩第一年送来的信件,那时母妃尚且在世,她心中曾有过回信的念头,却被母妃以字迹不同恐暴露身份的缘由制止。
及至后来,她重返都城,心中亦曾忧虑会重逢这位儿时的玩伴。
正因如此,她一度不敢面对杨倩,生怕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的是欺骗。
于是,她让侍卫以不在府中为由,避而不见。然而此刻,若从杨倩的角度回望,她所作所为,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人。
正当元林愉思绪万千之际,她猛地抬起头,却惊觉眼前之人已非杨倩,而是换成了魏暮舟。
她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湿润,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魏指挥使似乎对偷听他人言语颇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