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长史已经安顿好了方氏。
王府后院收拾出一个小跨院,再拨了几个侍侯的宫人,另外还送了衣物用品。
因为叶恒重视,长史安排到处妥帖周到。
她回去之后便没有再见方氏,而是叫了柳枝,让她和赵嬷嬷一块收拾行装。
到第二日起来,叶恒才再一次见到方氏。
方氏在南州住了很多年,对于江南的事情也了解一些,叶恒就跟她打听江南各地士绅势力,各省的官员和盐商都有什么纠结。
对于这些方氏把能讲的都讲了。
她细声细气道:“如今主管江南盐政的巡盐使是我家老爷的同窗好友,和我家老爷关系极亲密的,我们到南州之后也一直都有来往,将来王府如果有事,可以求助于他。”
叶恒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又和方氏闲聊几句,本来想着中午留她吃饭,奈何中午的时候林惊弦回来了,叶恒只好叫人送走方氏。
林惊弦带着一身寒气进屋,隔着屏风先在熏炉边上烤了手,这才转过屏风走到叶恒身旁。
“查到什么没有?”
叶恒起身一边帮他解披风的带子一边问。
林惊弦把披风扔给丫头,挥手让丫头们都出去。
他拽了叶恒的手坐下:“去户部查了一上午的帐本,看的眼都酸了。”
这意思是查到点什么。
叶恒颇有兴致的看着林惊弦。
林惊弦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端肃,眼中带着几分怒色。
“怪不得父皇对于江南各地官员那般不满,这些个硕鼠当真可恨。”
“从皇爷爷时起到如今,未曾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政治又还算清明,百姓户数一直都在增加,天德初年人口只有三千多万,到如今已经八千多万了,然盐税却没增加多少,尤其是最近这十来年的时间,每一年的盐税数上下没多大差距,呵,敢情这是把父皇当傻子唬弄呢。”
叶恒听的忍不住点了点头。
林惊弦并未曾参议过多少国事,现未曾在六部轮转过,但是他只在户部看了一上午的帐本就抓到了关键点,这说明他的心思慎密,对于政事的敏感度也是足够的。
“王爷打算如何整治江南盐政?”
叶恒搂了林惊弦的脖子轻声询问。
林惊弦目光微沉,眼中蕴酿着风暴。
“太子插手江南事务太多,时间太久,一时半会儿根本革除不了弊端,无论是谁下江南,恐都要无功而返,最多是抓出几个贪官来杀一儆百,可有太子这尊大佛在,这些贪官又怕什么,等咱们一回来,他们还是歌照唱、舞照跳。”
说到这里,林惊弦冷笑一声。
“除非先把太子扳倒,才能够重整江南官场,否则想要江南官员清明,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话说的,叶恒都忍不住打量了林惊弦好几眼。
“你要动太子?”
林惊弦摸了摸她的脸:“动是一定要动的,但不能咱们动,更不能让人知道咱们有废太子的心思。”
这家伙……
叶恒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又要阴人。
“王妃,到了江南,还要借助王妃。”
“好。”
叶恒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方氏说的那位巡盐使,这人恐怕要有大用。
原本叶恒打算这几日好好收拾行装,没想着再干别的事情。
可谁知道下午的时候王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说是叶恒让关注的沐家出了点事。
叶恒赶紧把人召到跟前询问。
派出去的是个很机灵的小太监,是王慎的干儿子,人唤五子。
小五子垂手站着,轻声回禀。
“我带人一直看着沐家,又顺带打听了沐家的好些事情,沐相公早年间就好吃懒做,家里被他吃的精穷,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骗了个美貌的小媳妇,沐娘子嫁到沐家之后过了几天好日子,夫妻也算恩爱,后头沐相公就原形毕露……”
叶恒认真的听着。
沐相公是个家暴男,新鲜劲一过,就开始打沐娘子,沐娘子做活挣了钱,他就抢了去吃酒召妓,钱花完了再回来抢。
这事放在谁家都容不了,好些小娘子非得闹着要和离。
可沐娘子很奇怪,她不吵不闹,挨打受气也毫无怨言,对待沐相公也是周到细致,街坊邻里的全都替她鸣不平,可她出去也从来不说沐相公的不是。
小五子说到这里也忍不住赞了一句:“沐娘子心性良善,品德端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娘子啊。”
叶恒失笑。
那可是一只水蛇啊,蛇族向来阴毒,招了他们你还想落得个好?
这沐娘子不是不争抢,不气愤,而是已经把沐相公当成死人看待了。
对待必然会死的很惨的人,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小五子称赞过后道:“沐相公昨天晚上宿在楼子里,后来和人起了争执,结果从楼上摔下来,摔的人事不知抬了回去,沐娘子哭的泪人一样,今儿早上请大夫看了,说是身上别的地方倒是没坏,但脑子有些不好使,摔的聋了也哑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叶恒有一种事情终于要来了的感觉。
这位沐娘子大约也忍不住渣男了,想着快些解决,好赶紧离开这种是非之地。
不过呢,叶恒不打算让她脱身干净。
这水蛇妖自然水性好,对于水道更是知之甚详,这次下江南,恐怕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叶恒微微一笑,打定了主意要降服这只水蛇妖。
林惊弦傍晚踏着夕阳余晖回来的时候,叶恒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
屋里没有一个伺侯的人,叶恒穿着窄袖掐腰的红绫小袄,水红的撒腿裤子,披着头发懒散的坐在桌前。
林惊弦一进屋就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努力的克制着,敛去眼中的那份疯狂到极点的痴迷,这才一步步过去。
“今儿是什么日子?”
林惊弦哑着嗓子问。
叶恒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好日子,先吃饭,吃完饭我带王爷去看一出好戏。”
林惊弦低头,就着叶恒的手把杯中酒饮尽。
叶恒拿了筷子布菜,吃了些菜,又喝了两杯酒,两人也没叫下人撤菜,就这么摆着一桌子剩菜,移步到床边。
“什么好戏?”
叶恒低低切切的把沐家的事情讲了。
“今儿晚上我带你过去瞧瞧,借着这件事情收了那只水蛇妖,待到了江南,有她在,旁的人休想加害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