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几日有多烦躁易怒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时候再闹出皇后谋害纯元皇后一事。
皇后娘娘定然讨不了好。
“皇上,您与诸位大人商讨了许久的政事,不如先喝口茶歇歇。”
皇帝从善如流的点头,对着两位尚书道:“西北战事要紧,军费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你们今日回去后务必商议出个章程来。”
两位尚书苦着脸告退。
他们一离开养心殿,皇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侧脸看向一旁的苏培盛:“说吧,出什么事了。”
苏培盛咽了咽唾沫,面色沉重的道:“皇上,事关纯元皇后,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万勿动怒。”
说完,他才从袖口里抽出绘春的供词。
皇帝不动怒那是不可能的。
养心殿内很快传出一道怒极的声音:“皇后!”
“查,给朕彻查!”
嘭的一声,皇帝一拳狠狠的砸在御案上。
他双目怒瞪,眼睛里布满血丝,熊熊怒火几乎凝为实质,五官在这极致的愤怒里变得扭曲可怖,看着极为骇人。
“给朕围了景仁宫,将景仁宫所有宫人押至慎行司审问,朕要知道一切!”
话落皇帝看向苏培盛:“你亲自去。”
苏培盛不敢耽搁,应声之后连爬带滚的往外跑。
皇帝卸力一般的靠在宽大的龙椅里,双目放空的盯着养心殿的某处。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似被打翻的调色盘,愤怒、惊惧、迷茫、后悔、追思杂糅在一起,难以分出你我。
纯元之事他当真丝毫都没有察觉吗?
不是的,起码在认清楚了太后对他毫无母子情谊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与太后甚是亲近的乌拉那拉家,当年是抱着何种心态跟随、支持他。
甚至于,出身于乌拉那拉家的纯元待他又有几许真情。
是真的因为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不顾宜修已经入了他的后院,也不顾她早已有婚约在身?
还是出于家族的政治目的,以联姻的姿态,谋求乌拉那拉氏和他的深度联合?
皇帝目光滞缓的移动到放在桌上的供词上:以食谱伤胎,以致胎死腹中,纯元皇后以因伤身难产而去世。
纯元的聪慧和才情,皇帝从不怀疑。
那么纯元在临终前,伏在他膝头哀哀请求他多眷顾宜修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宜修是她唯一的妹妹吗?
还是因为她猜到了那个孩子身有青瘢,未生而亡跟宜修有关系,但为了家族的期许和荣耀,她不得不如此做?
这些念头在皇帝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并且比前次更加清晰汹涌,让他一时感到窒息。
如果事实果真那般的不堪,他这么多年的一往情深追思哀悼又算什么?
皇帝的眸光明灭闪动,好似风中蜡烛叫人捉摸不透。
他的呼吸又粗又重,好似某种被逼到了极致的困兽。
过了好一阵,皇帝才恢复了平静,声音隐含怒意的朝外高喊了一声:“来人。”
小厦子着急且小心的走进了殿里:“奴才在。”
皇帝面容平静的垂眸看着跪在殿下的小厦子:“今日后宫发生了什么事?”
小厦子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很好,这题他会!
“回皇上的话,今儿放晴,后宫的娘娘小主们多出门走动。甄答应也颇有兴致的出门赏雪景。”
他思索着今日甄答应生产,纵然早产,但也已经快满八个月了,应该没有大问题的。皇上多添一个公主,那自然是喜事一桩啊。
“只是甄答应行至御花园时,被景仁宫的绘春撞倒见红了,齐妃娘娘和富察贵人当时也在,一边让人将绘春控制住送去了慎行司,一边将甄答应抬到了承乾宫。”
至于绘春为什么会撞到甄答应,是谁擅自将绘春押送去的慎行司,又为何没有将甄答应安置在最近的钟粹宫,那就不必要细说了。
反正今日之后皇后娘娘再无辉煌,不管绘春撞到甄答应是主动还是被动,她都绝无活路了。
而小允子私自将宫人送去慎行司这事,平时虽然是个事儿,可跟皇后谋害纯元皇后这事比起来,那都不够格在皇帝面前一提。
至于没送甄答应去钟粹宫,天爷啊,那可是钟粹宫!
他每天至少要跑一趟去送赏的钟粹宫啊!
甄答应什么人,也比得上庄嫔娘娘和六阿哥?
“经太医诊断后,甄答应胎动频繁,皇嗣恐有危险,于是开了催产药。如今正被安置在承乾宫韵常在处生产,承乾宫那边有派人来通禀,只是皇上正在与两位大人商议朝政,奴才们便没敢打搅。”
至于皇后已经带领着嫔妃坐镇守着这事还是别提了吧,他怕一提皇后,皇上暴怒之下自己的屁股遭殃。
“嗯。”
皇帝面无表情,语气也相当的平稳,让人很难分辨出喜怒。
“甄答应那边如何了?”
虽然这人不讨喜,又频频利用皇嗣邀宠,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皇帝好歹还有点子父爱在身上。
“回皇上的话,一刻钟前承乾宫来报,甄答应已经开始生产了,想来很快就能有喜讯传来。”
虽然甄答应这胎已经被诊断为公主,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别提什么公主阿哥的了,这万一不小心触到了皇上的痛处,遭殃的还是他。
“太后那边可有人前去禀告?”
小厦子的额头上冒出冷汗:“皇上恕罪,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寿康宫看看。”
然而皇帝只是摇头:“不必,你亲自去承乾宫守着,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搅了甄答应生产。”
“嗻,奴才这就去。”
小厦子如获新生,连滚带爬的出了养心殿。
景仁宫和承乾宫只隔了一条宫道,为预防不该有的声音从景仁宫传到承乾宫里去,苏培盛带着人将景仁门堵住后,逮着一个宫人就命人堵了嘴压走。
景仁宫的掌事姑姑是剪秋,但是能管事的却不只她一个。
江福海看见气势汹汹、肆无忌惮的抓人的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了上去:“苏公公,苏公公,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没空跟他扯犊子:“江公公,皇上有命,杂家也只能得罪诸位了。还请江公公也受累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