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在下也入承恩宫了。”
深宫院闱，看起来瘦削虚弱的青年躬身道，不知是深冬太冷还是气血亏虚，他的双腿有些打摆子。
清冷的院落内，百无聊赖摇动秋千的姑娘，用足尖止住身形，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青阳哥哥，你怎么能...”
这时她才想起，上次归宁时对他无所顾忌的抱怨：“青阳哥哥，皇宫里面好无聊呀，辕哥哥很少来看我...要是能有你陪着就好了。”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梦想着当个为民立命的好官吗？
她忘了，这个被父亲收养的战友遗孤，这个被她当做哥哥的男人向来溺爱她。
对她的话，百依百顺。
那日，二人在深冬飞雪中对望，他面色平静，她难以置信。
正如现在。
“徐青阳，哀家真的很失望。”收敛起惊讶的表情，武凤仪冷声道，“哀家以为你多少会理解，失去心爱之人的感觉。”
“也对，你一个残缺之人，哪还有什么爱人的能力呀？”她毫不顾忌昔日旧情，言语化作最锋利的剑刃刀刀重伤徐青阳的心窝。
然而徐青阳面色如常，比着更狠毒、更侮辱的言语，他在宫中听到过更多。
那时，武凤仪的父亲拥君有功，李龙辕为了笼络功臣将他们的女儿都纳入后宫，封贵妃，武凤仪也是其中之一。
女儿被立为贵妃，武老将军高兴非常，却在不久后得知自己最赏识的养子净身为宦，他暴怒的惩戒了徐青阳一顿，并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养子逐出武家。
失去了依仗的徐青阳在吃人的深宫中要受多少磨难，可想而知。
见他迟迟不做回应，武凤仪也失去了交流的兴趣，冷笑道：“好吧，哀家不该这样说你，你现在是正阳剑宗的宗主了，是该给你留些颜面的。”
“不过，你将会成为正阳剑宗立宗以来最窝囊的宗主。你的门人弟子，将在你面前惨死！”
徐青阳身后圣火燃烧，负手向前：“不会的，在下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接孩子们回家的。”
“安全回家。”
武凤仪不屑：“我看你是看不清形势呀，你一个新晋圣境三重天，跟我斗兴许都勉强...”
说着，她再度捏出法诀，神志几乎消散的陈望天再度被她操控。
“我会拖住你，让你眼睁睁看着弟子们被他杀光...”
徐青阳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正阳剑宗的众人，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会击败她的。”
“孩子们，撑住，最终的胜利会属于我们。”
“是！”他的话，给濒临绝境的众人莫大的鼓舞。
面对气息节节攀升，实力愈发恐怖的陈望天，颜苑淼率先提起剑，严肃道：“别怕，相信宗主大人，相信我们能挺过去。”
姚梦璃也从束缚中挣脱，挡在众人身前。
“别冲动行事，我们的目标是争取时间。”说着，她看向几乎处于昏迷状态的程吉安，对一直照顾他的楚幼薇道：
“先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快去吧。”
楚幼薇没有犹豫，认真点头，扛起程吉安迅速遁走。
“程吉安，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此时的程吉安正处于一个非常玄奥的状态，他的体内，代表着两种特质的雷电正在彼此角逐，胜负难分。
九霄神雷执掌“惩戒”和“威慑”，而原初之雷执掌“湮灭”。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两道雷光精彩的较量，并从中吸取掌控雷电的经验。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像一个囚禁着野兽的牢笼，野兽挣扎，会撞得他粉身碎骨，那痛感让他几近昏厥。
不过，他还是撑到了九霄神雷即将胜利的时刻...
只见他的体内，原初之雷已然萎靡，而九霄神雷依旧光芒四射。
程吉安大喜，连忙指挥道：“九霄神雷，快吞噬它！”
体内的九霄神雷化作一个紫色的雷球，冲他人性化的点点头，然后张开一个大嘴，一口将原初之雷吞下。
“滋滋滋~！”
可片刻后，它又将原初之雷吐了出来，还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程吉安：？？？
怎么回事，系统之前不是说自己的九霄雷体吞噬了原初之雷就能大成吗？
可为何九霄神雷不愿意将原初之雷吞噬呢？
不吞噬也就罢了，那原初之雷现在竟然赖在他的身体里，都不想走了...这可怎么办！
它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留着身体里那必然是个隐患...现在的程吉安郁闷不已，到底该如何处理这道原初之雷呢?
没办法，他只能放出神识对其检查。
这一查不得了，程吉安终于明白为何九霄神雷不愿吞噬原初之雷了...
原来，原初之雷已经被【虚无】打上了一道烙印，倘若自己冒险吞噬，那么九霄神雷也会被【虚无】感染！
“靠！”程吉安暗骂一声，心想：到手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身体的痛苦随着两股力量的平息而渐渐缓解，程吉安睁开双眼，眼前混乱的景象让他心底一沉。
姚梦璃正在和疯狂的陈望天厮斗，然而陈望天就像理智尽失一样，硬扛下她的攻击，寻找机会猎杀正阳剑宗的弟子。
颜苑淼仅有第七境修为，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她只能掩护着弟子们撤退，自己却被强者战斗时的恐怖威势波及，身受重伤。
而自己正被楚幼薇扛在身上极速遁走，她也面色凝重，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同袍们接连受伤，程吉安知道，他该做些什么了。
“咳咳，幼薇，放我下来吧。”
少女一愣，连忙看向他，声音明显振奋了些：“你醒了？没什么事吧？”
程吉安摇了摇头，认真道：“幼薇，你是不是有击破【虚无】的方法？”
楚幼薇目光闪躲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不过，她又补充道：“不过，以我现在的力量只能击破非本源的【虚无】。”
“我持有的并非与【虚无】相悖的信念，直接击溃【虚无】的本源。”说着，她指了指空中那道正凝视着二人的虚无龙影。
“原来如此。”程吉安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在沉石谷那次，少女就引导他用【求死】的信念消灭【贪生】，那是击溃了祂的本源。而之前楚幼薇用什么不知名的信念，击溃了李龙辕心中的【虚无】，而并非本源。
思索片刻后，程吉安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虚无】在原初之雷上打下烙印，那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杀灭这道烙印来伤及【虚无】本源呢？
可以！程吉安豁然想到，自从楚幼薇击溃李龙辕后，虚空鲸鸣就没再响起过！
【虚无】遭受了创伤，正在恢复！
尽管这个猜想很大胆，但现在情况危急，程吉安也顾不上别的了。
他上前扶住楚幼薇的肩膀，认真道：“幼薇，我有个计划...”
还不等他开口，少女就焦急的打断道：“程吉安，如果你想去冒险...我不会同意的！”
程吉安轻轻一笑，语气坚定无比：“幼薇，相信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会用一些方法攻击【虚无】本源。幼薇，我需要你守着我，倘若我被【虚无】的力量侵蚀，你就用你的手段将它破除！”
“怎么样？”
楚幼薇蹙起眉头思索一番，这个方法好像的确不会给他带来危险，于是点头道：“好吧，”
“要是情况不对，你可要赶紧收手呀！”
“好！”
二人脱离队伍藏到隐秘之处，程吉安二话不说就地盘坐，意识回过体内。
外面有楚幼薇护法，他不用担心，全心神投入原初之雷身上。
意识里，他一步一步接近原初之雷，伸手触碰向它身上宛如黑洞的疤痕，那就是【虚无】的烙印！
原初之雷扭动着白花花的身躯，像一条可怜的小狗，在祈求他帮忙剔除身上的龋坏。
程吉安闭起眼来用心感受，轻声道：“别怕，马上就帮你除掉它。”
扭过头，他向九霄神雷询问道：“你有什么方法？”
九霄神雷还是那个浮在空中的紫色光球，听闻他的话，圆滚滚的身体是莫名奇妙伸出两只手臂一样的光束。
程吉安正纳闷它要干嘛，却见它做了一个双手抱胸的动作，然后一道略带得意的声音就传到了程吉安心中：
“电疗。”
程吉安：...
对雷使用电疗，它也真是个“雷”才。
不过，细细品味一下，好像还挺有道理。
九霄神雷本就是上苍用来惩罚世间罪恶生灵的武器，它所蕴含的【惩戒】之力，应该也能拔除生灵身上的病坏——【虚无】。
“抱歉了，原初之雷...”程吉安伸出手，渗人的紫色雷光从他掌心迸发，直直射向虚无黑洞。
“轰！”原初之雷痉挛似得扭曲了一下，程吉安疑惑，原来雷也怕雷呀...
当然，【虚无】更怕！
被紫雷击中，【惩戒】之力在不断消融着黑洞，虚无的黑洞像一只痛苦的眼睛，正一点点闭合。
“有戏！”程吉安一喜，看来自己的想法没错。虚无的烙印逐渐溃散，被逼出来的虚无之力报复性的向程吉安涌去，附着在他身上。
这时，另一股坚韧而温柔的力量涌入体内，消融了这些虚无。
程吉安知道，这是楚幼薇在帮他。二人合力，就快要成功了！
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他能猜到，自己这样猖狂的挑衅势必会迎来【虚无】的反扑...那才是真正致命的。
程吉安不知道的是，外界，陈望天疯狂的攻势出现些许颓势，姚梦璃勉强能招架的住，心底却不禁狐疑：
“怎么回事，他的实力为何不再增长了？”
“莫非【虚无】的力量转移到别处去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程吉安那边，异变陡生！
楚幼薇率先发现他身上出现的幽邃黑洞，瞳孔猛缩：“程吉安，快停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摧毁虚无黑洞的程吉安，猛然惊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扯。
这诡异的引力将他的身躯带入深邃而空洞的黑暗，无声无响，昏暗无光。
“不好！”他猛然意识到危险，可是，虚无就如锁链禁锢住他的思想和行为，程吉安想挣脱出这片虚无境地，却无力施为...
“程吉安！”楚幼薇美眸含泪，以全部信念为剑，仍未破除他身上的虚无。
她愣住了，心底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
附着在他身上的并非虚无的残念，而是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