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正很震惊，除了震惊之外又带了一点愤怒。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扔了？”
“扔了。”
“真扔了？”
“真扔了。”
“……”虽然喻子礼是背对着他，因此宗子正就看不见这女人面上的表情。但从她严肃的不带一丝玩笑的语气，宗子正还是大致能确认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把他的衣服扔了。
西——服——
“你凭什么扔我的衣服啊！”他悲愤。
哼……
听到这个问题女人就回头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开口回答：“因为你昨天吐的到处都是，除了把你的丑西装扔了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总不能让你浑身脏污地上我的床？”
“……”哦。那确实是没办法。宗子正就抿了抿唇，气焰一下子就低了下去。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么现在又有一个难题悄悄产生了……
他一会要穿什么衣服出门？
但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到答案的时候，喻子礼就又继续问了——很平静的语气问出很炸裂的消息，仿佛平地里的一道惊雷：“宗总家的产业是要破产了吗？”
“啊？”宗子正闻言就愣了一下。他很震惊地抬起头来，十分诧异：“真的吗？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完全没有人跟他说呀！
难道他又被孤立了吗？
“不是啊！”喻子礼就说，“我是在问你。我是在朝你确认这条消息。”
“……应该没有。”宗子正有些迟疑地说。如果真破产了，那他爹应该会跟他说的。或者想得再夸张一点。他家如果真没钱了，那他爹有可能会以更加强硬的态度去催促他和面前的女人联姻，然后把他整个人打包卖给喻子礼以换取一笔丰厚的资金。
“那就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
然后喻子礼就把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她转过身，于是脸上只画了一边的眉毛使她看起来有点滑稽。这让宗子正有点想笑……
“如果你家没破产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去陪酒？”她问。
宗子正：“……”
啊～喻子礼。
宗子正笑不出来了。嘴角的微动被他飞速地收了回来，抿抿唇使自己保持一个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淡烦躁的形象。
……什么叫陪酒？
……他有这么惨吗？
宗子正笑不出来，但喻子礼就很高兴。这女人丝毫不掩饰她脸上的笑意，又转了一圈继续画她脸上的妆。最后只稍微沉默了一会，宗子正就说：“这事你别同我爸说。”
“我才没那份闲心。”
“……”宗子正顿时就很想问她，如果你没有这份闲心的话，又为什么大老远跑到他的公司来？
“有个事得跟你说，”喻子礼说着就从梳妆台里面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张小票，接着这张小票就被摆到了宗子正跟前。
“两万四千八。”她把上面的金额念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买的单。我也不多要你的，您原样转给我就成。”
“哦……”这种事宗子正就不打算跟她绕来绕去了。他应了一声就想给她转钱。但是转钱之前他得先找到他的手机。
下意识在身边摩挲：“我手机……”
喻子礼打断他的行为。女人举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这个吗？好像坏掉了。”
宗子正：“……”
是的。
它坏掉了。
因为宗子正已经看见了他的手机的屏幕上有许多裂纹。他当然不觉得这是喻子礼弄坏的。肯定是他昨天晚上喝多了所以不慎把他心爱的手机给摔碎了。
……他昨天有喝这么猛吗？
喝酒误事啊！
就是直到现在宗子正还隐隐约约地觉得他的脑袋有一点痛。十分悲伤地叹了口气，那么给喻子礼转账的事情也得继续往后延了。
“你还得赔我一条裙子。不……两条！”
“为什么？！”
“因为你昨天晚上吐到我的裙子上了！”还是那条她最喜欢的蝴蝶裙！难道她会自己洗衣服吗？于是想也没想的，她的裙子就连同他的西装一起光荣牺牲了。
一提起她美丽的裙子，喻子礼又愤愤地瞪了这人一眼！
“……那为什么是两条？”宗子正还是不能理解，“难道你昨天穿了两条裙子在身上吗？”
想什么呢……
她当然只穿了一条啊。
至于为什么她要让宗子正赔她两条，理由当然是——
“我凭什么要被你损坏一条裙子啊！既然被损坏了，那你多赔我一套充当我的精神损失费，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
“那你报个数好了，过几天我一起转给你。”宗子正说。
“谁要你的钱？你只需要原样赔我两件裙子就好了。哦。也不必原样。只要是好看的裙子就成。”
“……”
……难缠的女人。
喻子礼：“还有个事……”
宗子正打断她了：“你怎么一直有事？”就目前为止，难道有事的不应该是他吗？自醒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状况外！难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不应该从昨天晚上讲起，好好讲讲他喝醉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身边又为什么会出现喻子礼，难道这些不应该有人告诉他吗？还有……他和喻子礼发生关系了吗？
应该没吧……
毕竟他都醉成那样了，应该起不来的吧？
……但是喻子礼就又瞪了他一眼。
成吧……
宗子正屈服了：“你继续说。还有什么事？你一次性全说完。”
喻子礼就继续说了：“你那个司机……”
“他叫杨清。”
“哦。杨清……那你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工资？”
“我给他开……”宗子正刚想回答，但转念一想，又一本正经地抬眼告诉她：“喻小姐，咱们公司禁止私下里打听同事工资。”
“我倒不是打听、”喻子礼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他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妹妹……”宗子正想起那个跟在杨清身后的小朋友了。当时她好像也没说什么话，怯生生的。看着有点内向。
宗子正：“他有个妹妹，怎么了呢？”不能有妹妹吗？
喻子礼：“他妹妹没读书了。”
宗子正：“……？”
大约是国人对读书总有一些执念吧。即便初高中分流会有些人考不上学校。在这种情况下，职校就诞生了。
职校也是校啊！
反正能读书的就肯定让你读，实在读不进去的……总之喻子礼不觉得她是那种小孩。但话又说回来了，究竟是背负何种沉重的事情的家庭才会选择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辍学出来跑江湖呢？还是在她哥有正经工作的前提下。
喻子礼没眼界，反正她是想象不出来。
喻子礼：“所以我就怀疑是不是你给你司机开的工资特别低，是不是让人家房租都交不起了。”
“……？”不能吧？宗子正有些困惑地薅了薅自己头发，再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她：“有这种事？
“我骗你干什么？”
……能让一个孩子读不起书，不用想那肯定是没钱啊！父母亡故或者父母病重……哦，应该是病重。这才能解释杨清的工资都哪去了。于是一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背负在了他身上。拿了钱就去给爸妈买药，拿了钱就去给爸妈买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没钱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交学费了。
宗子正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个可怜但坚韧的孝子形象。他卧在床上沉思着，手指又忍不住微微一颤。忽的他抬头：“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他妹妹是朋友。”提到“朋友”这个字眼喻子礼又一阵沉默。不对……她们也不能算朋友。
那只是一个骗子。
但宗子正没功夫理会这些小情绪，或者是说他根本也没察觉到。他只是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又过了会，宗子正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他重新开口：“你既然跟那个小女孩是朋友，那应该也很好打探他们具体有什么难处的吧？”
“我打探了啊！”喻子礼说，“但她觉得我的怜悯是一种冒犯。我就不敢开口了。你不是很看重你的司机吗？你们关系好你去问。”
宗子正：“……”
问个锤子。
就连喻子礼都被刺回来了，难道他还敢开口吗？他最多暗戳戳地给杨清涨点工资，这就是他对杨清最大的帮助了。
……但想到昨天晚上他帮他挡酒的场面，宗子正也觉得是该给他涨点工资。
记性不好喝断片了，但大致的事件他还是有的。
“对了，他昨天晚上怎么样了？”从这一圈绕来绕去的关系，宗子正大概猜出来了事情的发展经过。肯定是杨清昨晚联系了他妹妹，于是他妹妹又联系了喻子礼。
没错就是这样！
再然后他被交给喻子礼之后……痛失清白！
“他啊……”
……
……
这一夜似乎格外难醒。杨清只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当他的意识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这下子他就明白了。
是鬼压床。
也说不清他这一夜都做了些什么梦，只觉得是断断续续的，分明印象深刻，但等他想回忆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醒不来——那他还怎么上班呢？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杨清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他妄图强迫自己醒来，指他控制自己在睡梦中猛的一睁眼睛。
……没用。
罢了。他那么宽和的老板，应该也不会扣他的全勤吧？思考了会，杨清就决定摆烂了。既然醒不过来，那他就继续睡吧。
其中固然有酒精的因素，又或者杨清压根就是还没彻底清醒。总之等他恍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头顶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哦。
他躺在床上。
杨清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管他昨晚经历了什么，但他总归是平安到了家。
但事情的发展仍然有点不对劲。比如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没劲，身体仍旧有点发烫。
他可能是发烧了——话说回来，喝酒还会引起人发烧吗？再看怀里……他刚才就觉得自己的怀里有东西。他十分怀疑自己的床上除他之外还藏了个人。
“……阿白。”杨清掀开被子，有些心虚地叫了她一声。
真完蛋了……
阿白为什么会跑到他的床上？
掀开被子之后，他就能很轻易地看到阿白现在的模样。此刻女孩子正抱着他的胳膊，于是他的整个手就被藏在了女孩子的怀里。而她的头也枕靠在杨清的胸膛上。
——难怪他会鬼压床。杨清在心里想。
“阿白……”没得到回应之后杨清便又叫了她一声。天已经很亮了，他觉得应该起床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上腻的很，他现在很想起床去洗个澡。
一连叫了几声都无果之后，杨清就决定伸手去晃一晃她。但他刚伸出手，在触碰到女孩子的时候又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原因无它。
因为阿白的胳膊比他自己的体感还烫。
进而触碰到她的衣裳——完蛋了，衣裳也是湿的。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就这样湿漉漉的睡了一整夜。所以有没有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脑稍微宕机了一会，杨清就凭借着自身的力气轻轻把她的头挪到另一边，再连忙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来。
她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
因此等杨清动手去解她衣裳的时候，他把她的衣裳褪尽，同时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的清心咒。他告诉自己女儿本洁，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他是在给她擦身体，他什么也没有干。也什么也没有想。
“……”
“……”
但是当他刚把热乎乎的毛巾伸过去的时候，女孩子就凭借自己的意志力醒过来了。她唇色苍白，嘴唇干得起了皮。但那一双眼睛仍然还有精神，看不出枯败之意。
杨清很心虚……
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她抓包啊！好歹让他给她把衣裳穿好再让她醒过来啊！
“……你在干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沉默了好久，杨清才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身上很湿。而且你生病了，我得帮你擦身子。”
“哦。”闻言女孩子就又闭上眼睛了。她的确没什么力气。
很累……
杨清顿了一下又说：“我可以闭着眼睛……”
“不、”阿白说话说的很艰难。她胸膛不停起伏着，每说一句话都得不停地喘气呼气。于是这模样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辛苦。
“不要你闭眼睛……”她看着杨清说。虽然女孩子的面色苍白，但她说话时语气却是很肃穆的。
——她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