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放下筷子,净手后,随后,她转身看向一旁正准备一同前去的安陵容,关切地说道“陵容你如今有身孕,就不要去了,以免受了冲撞,皇上也不会说什么,我去瞧瞧就好,这么晚了,要真是的话,定然会乱糟糟的,你就别回宫了,你就在这永寿宫中歇息吧。”
安陵容听了蒋淑的话语,乖巧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淑姐姐,那我便在此等候姐姐回来,还望姐姐多加小心才是。”
说完,安陵容又不放心地嘱咐身旁的绿绘道“眼下这夜色深沉,寒意渐浓,绿绘,你快去给姐姐取一件厚实的大氅来,让姐姐披在身上,也好抵御些许寒冷。”
蒋淑微笑着对安陵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蒋淑将身边的巧珍和小财子留下来照顾安陵容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这才匆匆向着延庆殿赶去。
今夜的风似乎比前几日的风都要大些,以往安静的延庆殿,今日大概是最热闹的一天了……
蒋淑来到了延庆殿,这是她从未进入过得地方,当她终于踏入那扇殿门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与其他嫔妃们所居住的宫殿相比,这里明显少了许多生机和活力,仿佛没有人精心照料一般,显得有些荒凉和破败,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竟然是属于一位妃位娘娘的居所,况且此人还是虎贲大将军齐敷的女儿。
看到这番景象,蒋淑不禁在心中暗自思索起来:不是说皇上当年借助端妃的手给华妃送去堕胎药之后,一直对端妃心怀愧疚之情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种亏欠为何会导致堂堂妃位落到如今这般凄惨的境地呢?
可是,如果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于华妃身上,蒋淑又觉得原由不够充足,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连一个人都护不好,只是并没有真的在意这份亏欠罢了。
君恩当真是难得,所谓的亏欠就是封她为妃,却让她过的不如答应,还是现在这般在快死之际,来假惺惺的来看上一眼。
想到这,蒋淑眼中满是对皇上的不屑,下意识地冷嗤了一声,绿绘见此忙拉了拉自家娘娘,蒋淑回过神来,敛了敛思绪,好在此时周围并无旁人。
蒋淑看了看站在殿外的御前侍卫,才走了进去,她便看到皇上和皇后正端坐在内殿之中,他们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威严,而在皇上与皇后的四周,还有其他几位嫔妃相伴左右,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沉重。
蒋淑走上前去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目光恰好落在蒋淑身上,待看清来人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你来了,起来吧。”
蒋淑起身谢恩道“谢皇上,皇后娘娘。”
礼毕之后,她稍稍抬眼,观察了一下皇上和皇后的神色,这才开口继续说道“皇上,晔贵人有着身孕,如今还不足三个月,故而臣妾就没让晔贵人前来,还请皇上和端妃姐姐见谅。”
皇上闻言颔首道“嗯,夜深露重的晔贵人就不必来了。”
皇后见此说道“昭妃向来心思细腻,考虑事情全面周详,既然如此,那就让晔贵人好好歇息调养便是了。”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蒋淑正要去看望一下端妃,这时敬妃便走了进来,为皇上皇后请安后。
蒋淑见此道“敬妃姐姐,咱们一同去瞧瞧端妃姐姐吧。”
敬妃微微颔首,于是她们二人便向端妃所在的寝殿走去,只见此时床榻旁前围绕着三位太医,刘裕也在其中。
蒋淑和敬妃走到跟前,只见床榻中的女人盖着被子,但瞧被子表面看不出里面还躺着一个人,可见她的瘦弱。
敬妃微微屈膝说道“端妃姐姐,我同昭妃来看你了。”
蒋淑站在一旁,听到敬妃所言之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原本想要问候一声“端妃姐姐安”,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不合时宜,有着残酷,稍稍停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臣妾昭妃见过端妃姐姐。”
床榻上的人应是听到了声响,像是用力般的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双目已经凹陷,无神的眼睛看了看蒋淑与敬妃,端妃此时的面容已经苍白中带着灰黄之色,犹如秋日里凋零的落叶,然而,即便如此,依旧能够依稀分辨出她曾经优越的脸型轮廓。
见这个情景,蒋淑此时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抓住了一般,敬妃见此下意识地将手中早已攥紧的手帕护在了自己的胸口处,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悯与不忍,她轻轻拉住蒋淑的衣袖,二人一同悄悄地退了出去,来到内殿之中寻得一处座位坐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后,心中忽地闪过一丝念头,她微微抬眼,环顾四周后开口问道“怎的不见华妃啊?绘春,你快去再瞧瞧。”话毕,皇后若有似无地朝着皇上投去一瞥。
这时,华妃恰好走了进来,她先是用眼尾轻蔑地瞥了一眼正要出门的绘春,这才不慌不忙地向着皇上和皇后施礼请安。
皇上脑海中还萦绕着方才端妃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心情沉重异常,此时此刻实在不想去理会华妃,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随意地挥了一挥,示意华妃起身。
华妃起身后并未走进去瞧端妃,而是转身径直走向一旁,优雅地落坐在一张椅子上。
此时寝殿中,床榻上的人发出呼吸不上来的喘息声,太医见状,神色一紧,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去,迅速将手指搭在了那人的手腕处开始诊脉。
片刻之后,太医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他不敢耽搁,立即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向着内殿疾行而去。
进入内殿后,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此刻端妃娘娘的状况甚是不妙啊。”
闻声,皇上站了起来,向寝殿内走去,皇后与其余嫔妃紧跟在后。
来到床榻前,皇上缓缓坐下,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了端妃那只如同枯木般冰凉的手,然后将自己凑近过去,轻声问道“月宾,可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讲?”
然而,床上的人儿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蒋淑看向一旁的华妃,见方才在殿内她的那一番做派以为她对端妃是纯恨,但此刻看到华妃的眼中竟然闪烁着点点泪光,而且还在竭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恰在此时皇上却起身走了出去,华妃也在皇上离开后走了,他们二人都没有亲眼看着端妃离去...
最后,端妃追封为贵妃,赐谥号为“端顺”,号端顺贵妃,皇后让蒋淑与敬妃二人一同办理端顺贵妃的丧仪。
半月后,蒋淑一早醒来,巧心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说道“娘娘,此时外面飘雪了。”
蒋淑梳洗打扮后,走到廊下,瞧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将手伸了出去,想到了前几日她得到的消息,碎玉轩里又有了动静,为此蒋淑也有了准备。
蒋淑看着手心里的雪花,缓缓道“下雪了,梅花也快要开了,撤掉的戏又要开唱了。”言罢,她微微一笑,转身坐上早已等候在外的辇轿,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而去,前去给皇后请安。
辇轿停在景仁宫门口,只见绿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坐在辇轿中的蒋淑,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从辇轿中站起身来,她身上穿着一袭雪灰色绣着金线山茶花纹的宫装,缓步走进了景仁宫的殿中。
殿内早已聚集了众多嫔妃,她们一见蒋淑进来,纷纷起身行礼,行礼请安道“嫔妾见过昭妃娘娘,娘娘吉祥。”
蒋淑面带微笑,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轻声说道“都快快起身吧,今日初雪降临,雪景实在迷人,本宫一时贪恋观赏,故而来得稍晚了一些。”
这时,欣贵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接口说道“娘娘果真好雅兴呢!不过今年这雪确实比往年下来得更早了一些,只是看上去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大,但即便如此,天气也是格外寒冷的紧。”
旁边的李嫔听到这话,连忙点头应和道“可不是嘛,本宫今天早上一看到下雪,心里便挂念着弘时,赶忙派人给他送去了厚厚的袄子,生怕他冻着,这孩子一旦读起书来,就什么都顾不上。”言语间满是骄傲。
蒋淑听了李嫔的话,微微一笑,回应道“三阿哥如此勤奋好学,当真是用功啊,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必定会龙颜大悦的。”
正当李嫔准备得意洋洋地再夸赞自家三阿哥几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娇媚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傲娇慵懒的声音响起“昭妃你是有所不知,前几日皇上才训斥了三阿哥不用功,李嫔本宫没有记错吧?”说话之人正是华妃。
李嫔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跟着众人为华妃行礼过后,才喃喃回口道“那是皇上对长子的看重,才会严格些罢了。”
华妃用眼角轻蔑地瞥了一眼李嫔,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只见她朱唇轻启,冷笑着说道“可是本宫听到的意思,倒是不像看重,更像是怒其不争啊。”说完,她还得意洋洋地转过头去,与一旁的丽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随即相视而笑。
李嫔像是知道自己说不过华妃一般,只是气鼓鼓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暗暗咒骂着华妃的嚣张跋扈。
恰在此时,皇后从殿内走了出来,众人起身行礼道“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仪态端庄地走到凤位前坐下,她扫视了一眼下方站着的众多嫔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缓声道“都起来吧,近日初雪降临,天气寒冷,道路湿滑,诸位姐妹日后出门可要多加小心,务必做好保暖措施,莫要受了风寒才好。”
丽嫔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身旁那空荡荡的座位,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只见她嘴角轻扬,略带疑惑地开口道“这一向勤勉的晔贵人,怎的今儿倒是来晚了?”
话毕,她那双美眸便转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富察贵人,挑事般的问道“富察贵人,您与晔贵人同住一宫,可知道其中缘由?莫不是有了身孕娇气了些,故而贪睡了。”
富察贵人看了蒋淑一眼,才摇了摇头道“今儿下雪,嫔妾想着晔贵人如今有孕,定然是有辇轿相送的,故而嫔妾自己才提早来了。”
蒋淑见陵容没来,应是皇后要在皇上面前表贤惠,见下了雪免了陵容的请安,想到此处,蒋淑抬起头,将视线投向端坐在上方的皇后,只见皇后正悠然自得地观望着下方众人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一副饶有兴致,如同看戏般的神情,但却丝毫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于是蒋淑看向皇后缓缓道“皇后娘娘素来宽厚仁慈,晔贵人对皇后娘娘更是敬重有加,平日里,每日的请安都不曾有半分懈怠,皆因皇后娘娘治下有方,此次定然是皇后娘娘心疼晔贵人有孕在身,又逢这雪天道路湿滑难行,这才格外开恩,免除了晔贵人今日的请安。”
皇后听闻此言,面色微微一变,但转瞬间便恢复如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道“昭妃一向最是知晓本宫的心思,怪不得皇上和本宫喜欢。”
蒋淑露出浅笑道“哪里是臣妾知晓皇后娘娘的心思,是娘娘为人处事一向周全,有心的人想来都会明白,最怕是无心,但别处勤快之人。”言罢,蒋淑抬起眼眸,直直朝着刚才开口挑事的丽嫔看了过去。
丽嫔敏锐地察觉到这束视线,心下一惊,赶忙将头转向一旁,假装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