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托尔就要追上来了!必须加快速度!”
二王子朝着乔舒亚叫道:“还能不能再快一些?!”
乔舒亚摇了摇头:“已经是极速了。”
咣当!
军舰突然剧烈晃动,一侧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众人连忙稳住身形,跑到船舷边查看,发现船侧出现了一个大洞,河水正在疯狂涌入底舱!
“不好...不好了!”
一名水手急匆匆冲上甲板:“蒸汽舱...蒸汽舱漏水了!”
马维心中一沉,没有了蒸汽机的动力,庞大的迪奇号军舰速度不知要减慢多少倍,原本就很难逃过阿纳托尔的追击,这下是更不可能了。
船舱进水,人鱼们在水下露出了冷笑,它们畏惧布兰登大主教,但它们很聪明,知道要把船舱凿沉,这样一来,马维几人就不可能沿着河道逃离波拿巴第一帝国了。
“玛德!这些人鱼怎么这么聪明!”来文怒骂一声:“它们竟然知道要把船舱凿沉,就像是知道阿纳托尔在追我们一样...”
说着说着,来文瞪大眼睛,看向马维,发现马维若有所思,显然是受到了提醒。
对啊!
人鱼为什么不等到他们航行到海面上再破坏军舰呢?
如果军舰在大海上沉没,他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
反之,在内陆河道沉没,最多损失一艘军舰!
人鱼的举动,就像是知道阿纳托尔的存在...
谁给塞壬族传递的情报?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眼睛虚眯,马维想起了玛利亚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恍然大悟。
“尼古拉斯,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思索中,布兰登大主教征询马维的想法,现在船上能商量的人不多,二王子已经快被吓破胆了,乔舒亚又不清楚内情,真正能帮上忙的,只有马维了。
马维想了想说:“弃船。”
阿纳托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既然已经无法抵达公海,不如当机立断,弃船进入帝国内陆,这样还有逃回伦敦的机会!
“弃船?”乔舒亚眉头一皱:“不能弃船!我是船长,要与军舰共存亡!”
“你是不是疯了!”
听到乔舒亚这样说,马维气的破口大骂:“一艘军舰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还在,十艘、二十艘也能造出来!船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了人,要船又有何用!幽灵船吗?!”
马维一番呵斥,把所有人都吓到了,二王子和布兰登大主教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乔舒亚更是被骂的沉默,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马维及时阻止了他。
“弃船!听到没有!我说弃船!”
乔舒亚咬着牙,拳头死死攥紧,伤疤一下一下抽动,有心抗拒命令,可当他抬起头,看到马维极度认真的眼神时,心中的那股气忽然泄了。
“唉!”
乔舒亚重重一锤船舷:“弃船!
!”
“弃船!
!”
水手们依次传递船长的命令,与船共存亡不能算传统,但至少是一种牺牲精神,可在马维看来,这种无畏的牺牲精神要不得,又不是什么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非要有人留下来等死!
更重要的是,要和军舰共存亡的是乔舒亚,换做其他人,马维也许会尊重对方的决定,但作为同生共死的战友,马维不会眼睁睁看着乔舒亚跟一艘船共同沉没!
就是动用暴力手段,他也要把乔舒亚带下船!
他见过太多同伴死在水中了,他怕自己某一天低下头观望水面时,再多看到乔舒亚的脸庞。
收到弃船的命令,大副直接左满舵,操控迪奇号冲上了右侧的岸堤,随着一阵剧烈震动,迪奇号军舰停在了岸上。
登舰板落下,水手们快速下船,砍伐树丛,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我们已经进入了帝国的上诺曼底区,穿过这片丛林,不远处就是韦尔农城,但那里一定有很多教会眼线...”
拿着地图,众人开始商议撤退路线,他们就位于帝国西北部,距离温莎王国不远,只要一路向西北前进,再穿过佩雷亚海峡,就是温莎王国的领地了。
可问题是,众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代步工具,仅靠一双腿,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不行,不能进城。”马维说:“城市里都是教堂,咱们长相特殊,一下子就会被认出来,想跑都跑不掉,我建议是避开城市,徒步穿过这片森林,寻找小村庄落脚...”
“赞同。”布兰登大主教说:“首先得把这身衣服换了,太显眼,其次是同行人数不能太多...乔舒亚上校,你和水手们就留在这里,等候帝国的救援,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好。”乔舒亚点了点头:“二王子也要随行吗?”
“我...我肯定要去啊!”二王子支支吾吾的说:“万一我被抓住,阿纳托尔用我来威胁尼古拉斯他们怎么办!”
数道目光聚焦在二王子身上,无比古怪,仿佛在询问他是不是认真说出这番话的。
“其实...”
马维一字一句的说:“殿下你和布兰登大主教都留下来或许更好。”
“啊?!”二王子一脸震惊:“尼古拉斯你认真的?没有了布兰登大主教,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还是有一些防身手段。”马维非常委婉,他总不能直说布兰登大主教和二王子是累赘吧!
如果这样说了,布兰登大主教肯定好奇他哪来的底气,到时候怎么解释?
“虽然人越少暴露的风险越低,但我必须随行。”布兰登大主教说道:“我是唯一能使用魔法的,需要保护尼古拉斯你的安全,至于殿下...”
“大主教!你不会也想让我留下来吧!”
和马维对视一眼,布兰登大主教叹了口气:“那殿下你就跟着吧。”
决定了同行人选,话题又回到了路线问题上,丹尼尔认为,他们应该向东前进,从腓特烈王国绕回温莎王国。
阿纳托尔知道他们要返回温莎王国,发现搁浅军舰后,一定会在必经之路上设立关卡,只有出其不意,才能避免暴露。
来文更稳妥,他提出放弃佩雷亚海峡,朝帝国南部进发,进入罗马共和国,从地中海区域乘船返回伦敦,保证阿纳托尔想不到他们的路线。
西北直达路线是最凶险的,一路上不知道要碰见多少埋伏,丹尼尔的建议比较靠谱,绕道腓特烈王国是最安全的,只是要加长行进周期,恐怕要一个月才能回伦敦。
最不靠谱的就是来文,他的建议听听就行了,绕道罗马共和国亏他能想得出来!
真要是从罗马共和国回伦敦,等到家至少是三个月之后了!
思来想去,最终马维几人决定综合丹尼尔和来文的提案,先向南进发,避开北部教会的封锁线,从南部绕过巴黎,然后再向北前进,进入腓特烈王国,从那里返回伦敦。
这样一来,虽然要多花费一周的时间,但安全性得到了大大提高,就像来文说的,无论阿纳托尔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想到他们会放弃近在迟尺的佩雷亚海峡,前往帝国南部。
敲定方案,又设计了一下路线,马维几人决定立刻出发,从船上带了些生活必须的食物和饮用水后,踏上了前往帝国南部的道路。
马维几人前脚刚走,阿纳托尔后脚就追了上来,就在乔舒亚带领水手尝试修复军舰时,她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看了看军衔,一把掐住乔舒亚的脖子,沉声问道:“尼古拉斯·冯·曼施坦因在哪里?”
任谁都能听出阿纳托尔声音中夹杂的怒气,乔舒亚冷漠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阿纳托尔目光一寒,刚要掐断乔舒亚的脖子就听见一名水手喊道:“他们不在这里,已经走了!”
“哪个方向?”
水手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向右侧的森林,阿纳托尔将乔舒亚甩到地上,跃上高空,看着前方密集的丛林,眼底金芒一闪而逝,旋即,所有信徒的脑海中都响起了她的声音。
“封锁边境,悬赏尼古拉斯·冯·曼施坦因,凡提供线索者,皆有重赏!”
收到阿纳托尔命令的教会、圣银十字骑士团、信徒们迅速行动了起来,联合地方警察,在各处主干道设立了封锁线,圣银十字骑士团成员更是拿着马维几人的照片找到报刊,刊登他们的悬赏信息,不出两日,整个帝国都会知道马维几人的相貌。
下达完命令,阿纳托尔并没有直接进入丛林,而是向着天空挥动手臂,刹那间星光闪烁,几颗星辰亮起,勾连着落下投影,一只只通体蓝色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小虫子出现在了阿纳托尔的身边,每一只都有指甲盖大小,不断闪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响声。
星象魔法——星虫!
拿出一件马维穿过的衣服,丢给星虫闻了闻,阿纳托尔大手一挥:“去找尼古拉斯·冯·曼施坦因!”
嗡嗡嗡...
星虫们四散开来,窜进丛林中很快便消失不见,阿纳托尔的身形也随之消失,好似星光般渐渐隐匿消逝。
看到阿纳托尔召唤了星虫,乔舒亚心中有些焦急,可她又没有办法提醒马维几人,只能祈求他们能够躲过追击,安全返回伦敦了。
巴黎,香丽舍宫。
玛利亚穿着黑色裙衫走进拿破仑的书房,轻声说道:“陛下,意图谋逆的贵族都已清楚,这是从他们家中搜出的反叛军名单,其中不少是军队的将领...”
拿破仑没有接过名单,而是对玛利亚说道:“把这份名单拿到军区,当着所有将领的面烧掉,并告诉他们,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玛利亚笑道:“遵命。”
“尼古拉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逃离巴黎了吗?”
“据线人汇报,尼古拉斯昨夜便乘船逃出了巴黎,不过今天早上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在韦尔农城附近河道搁浅,阿纳托尔已经下达了封锁边境线并悬赏尼古拉斯的命令。”
正在处理政务的笔尖一顿,拿破仑抬起头,皱着眉头说:“看来阿纳托尔真的急了,以前她可从来没有越过我操控帝国的警察和军队...”
“我们要阻止她吗?”
“不,由她去吧。”拿破仑说:“虽然这违背了尼古拉斯的个人意愿,但我还是希望阿纳托尔能将尼古拉斯留在巴黎,帝国需要他,再者我也给了尼古拉斯亲笔信,帝国的人是不会为难他的。”
“那温莎王国代表团怎么办?”玛利亚问道:“留在巴黎的神父、猎魔人还有圣女他们,已经被阿纳托尔关进了监狱,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吗?再这样闹下去,恐怕会引发外交事件的。”
“阿纳托尔应该不会伤害他们,无论尼古拉斯被抓住还是逃回伦敦,最终阿纳托尔都会把这些代表送回去,通知监狱那边,不要把他们当做囚犯来对待,好生照顾。”
“遵命。”玛利亚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昨夜恶魔入侵,它们将塞纳河南岸的贫民窟当做了祭品,据不完全统计,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两千...”
放下笔,拿破仑走到窗前,看向塞纳河对岸,许久没有说话。
“陛下,从好的方面考虑,至少咱们不用为整治贫民窟的乱象而烦恼了。”玛利亚笑了笑:“您一直在为这件事担心不是吗?”
拿破仑回过头,平静的看着玛利亚:“你为何会这么想?”
“难道我说错了吗?您前几天还在跟我说要让贫民窟消失...现在真的消失了,您不高兴吗?”
“高兴?”
拿破仑目光一冷:“我为什么会高兴?贫穷的人民也是帝国的人民!既然是帝国的人民,我就要为他们负责!”
“他们的贫穷和他们本身没有太大关系!他们不够努力吗?他们不够辛苦吗?是他们做着上流人唾弃鄙夷的工作!他们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帝国有愧他们!我也愧对他们!”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的拿破仑很快恢复了理智,声音再度平澹:“我想要做的,是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能够搭建自己的房屋,拥有自己的财产,只要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么会有贫民窟呢?”
“可他们现在死了,都死了,许多人到死都没看到我许诺的帝国盛世!甚至没吃上一顿饱饭,我很痛心....”
拿破仑的眼睛微微发红,指着巴黎城外的小山说:“将他们葬在那座山的山顶,我要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坟墓,每人都有独立的墓碑,我要....”
“让他们看着巴黎成为世界中心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