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住的幸福。”
阶梯教室，马维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台下零零散散坐着几名学生。
午后阳光明媚，透过窗户照在幕布上，马维一下一下按动控制器，切换着幻灯片，讲着他准备的材料。
癌症痊愈后，已经过了几年，他当上了大学导师，过上了平静的生活，神父生涯好似黄粱一梦，从未发生过。
叮——
下课铃声响起，马维停下讲课声，对同学们说道：“我建议大家读一读柏拉图的《理想国》，对过几天的结课考试有帮助。”
学生们开始收拾书本走出教室，马维也拿起手机解除静音，翻起了未读消息。
几名大学室友来他所在的城市，邀请他聚一聚，父母催着他结婚，又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主任又下达了考核指标，要求结课考试的通过率必须达到90%....
“马老师，我这学期的马哲思想考试出勤率不够，能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吗？”
就在马维回复消息时，耳边突然传来撒娇声，一个女生带着两名闺蜜找到他，摆出无辜的眼神，求他帮忙过科。
出勤率是结课考试重要一环，逃课太多，肯定是过不了考试的，而哲学课往往不受待见，枯燥无味，上课的学生一直不多。
“你叫什么名字？”
“王梓萱。”
“你就是王梓萱？”
马维放下手机，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生挑了下眉。
跟相貌无关，他记得女生的名字，纯粹是因为这位王梓萱小姐逃课率高达95%，总共只来上了两节课，第一堂课，和今天考试前的最后一堂课。
想记不住都难。
似是知道自己逃课太多，女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来，观察马维的表情：“人家奶奶去世了....”
“你知道日本投降时间吗？”
“呃...”
面对马维的突然询问，女生眨了眨眼，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两边闺蜜，可她们也是一脸茫然。
“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以广播《停战诏书》的形式，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见她们答不上来，马维又问道：“新中国成立于几几年几月几日？”
“......”
又是一阵沉默，旁边一位女生甚至偷偷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
摇了摇头，马维低头继续收拾课本，同时说道：“你回去吧，记得来年重修。”
“不要啊老师！如果你不给我过科的话，我的助学金就没了！”女生眼睛一红，吸着鼻子说：“我家里很穷，就指望助学金维持日常开支呢...”
打量着女生刚做的法式美甲以及新买的衣服，马维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还要自杀或者告我强奸？”
“还没到那一步啦...只要你给我过科，对大家都好啊！”
“哦。”
马维按了下手机音量键，淡淡的说：“刚才你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也许无法作为证据，但证明我的清白足够了。”
说完，马维就拿着课本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说：“只要你下学期认真上课，通过考试，我还是会给你过科，另外...那里有摄像头，诬告是没用的。”
出了教室，来到保安部，掏出一直放在怀里的香烟，一人散了两根，说笑间，马维拷贝了一份监控资料，上传到云端，和保安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去。
下午没课，马维开车回到家中，睡了个午觉，然后在父母的催促中换上衣服，跑去餐厅相亲。
大学讲师的身份在相亲市场还算吃香，又是本地户口，相亲女生对他很满意，以前的相亲对象也是一样，都觉得他很不错，然而...
吃饭的时候，一团杂乱的黑影始终站在马维身旁，无论他去哪儿，都如影随形。
“大名鼎鼎的马维·恩德斯，竟然在一个小城市当起了大学老师？”
黑影传出巴吉略带嘲讽的声音：“是不是太丢人了，神父？”
厕所，马维淡定的撒完尿，提上裤子，来到镜子前一丝不苟的洗手，然后回到餐桌旁。
“这就是你的人生目标吗？马维·恩德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的格局，你的理想竟然和普通人一样！”
巴吉一直跟在身后逼逼赖赖，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他在病房醒来就是如此，喋喋不休，马维压根不想搭理。
普通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
刚刚醒来，他还想着回去，可怎么也找不到方法，后面渐渐被温和的生活吞噬，就像躺在浴缸里，被四方八方的热水麻痹。
在这里，他有亲人，有工作，有朋友，拿着稳定的工资，不必为了生活烦忧，想结婚随时都能结婚——如果没有巴吉这个烦人家伙的话。
马维不是没想过结婚，可他走到哪儿身边都有巴吉跟着，日常生活还好，婚后怎么办？
多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好烦啊...”
“你觉得我烦吗？”
桌对面，容貌清秀的女生愣了一下，没想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马维突然觉得她烦，还说了出来。
“抱歉，不是说你，而是我想起了一个烦人的朋友。”
马维连忙解释道。
女生挽了下发丝，明亮的眼眸看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挺好的。”
“我觉得你也不错，可以尝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吗？”
“也好。”
马维觉得有个新开始也不错。
巴吉不再絮叨，而是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马维的生活又回归了正轨，因为结课考试结束，他也有了休息时间，跟相亲目标进展很顺利，双方家长都很满意，从商讨到订婚，从置办场地到发邀请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因为有父母，马维甚至没操过心，只是拍个结婚照，坐在家里，给几个朋友发去结婚邀请，就迎来了自己的婚期。
巴吉也没有烦他，出人意料的消失了，很久都没出现，就在婚礼当天凌晨，马维穿着笔挺的西装，准备迎接新娘时...
杂乱的黑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巴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冈察洛夫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马维手掌不由得颤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咋了？”走在前方的父母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快走啊！时间到了！”
“是的，时间到了。”
巴吉也说出了同样的话：“你所经历的，其实不是真实发生的，这些都是你的梦境，你还没有回去，还在贝利尔体内。”
“......”
马维没吭声，还沉浸在冈察洛夫死去的消息里，他不在乎这是不是梦，真的不在乎。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在欺骗你自己。”巴吉说道：“你一直怀念这里，总是觉得如果没有被选中，是否能过上安定没有遗憾的生活，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生活没有如果。”
“这句话从你一个篡改过命运的神口中说出，是否有些黑色幽默了？”
“命运在自我修正，你的出现，正是命运的一环。”巴吉语气认真道：“我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你，同样不可能。”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父母站在原地，车辆不再前进，空气中的灰尘静止，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你逃避了这么久，我也看着你逃避了这么久，可你我都清楚，只要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你迟早要面对现实。”
顿了顿，巴吉又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马维瞥了黑影一眼：“你终于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一直都有，只是时机刚到。”
见马维松口，巴吉终于笑了：“你小子，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梦醒了，生活还得继续，我也会累啊...我在贝利尔体内，你用什么方法让我回去？”
“奥丁会出手的。”
“奥丁？祂们回归了？”
“在你解开封印，贝利尔与阿拉比回归的那一天，祂们就回来了。”
“怎么做到的？”
“奥丁这个名字，你很熟悉对吗？是否早就听说过？”
马维耸了耸肩，“是啊，神王奥丁，谁不知道祂呢？阿拉比在自己神国进行推演，出现奥丁并不奇怪！”
“这就是阿拉比最大的破绽。”巴吉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几分钟后，幽幽说道：“祂进行推演，在自己神国创造了奥丁，随后又离开了自己的神国，跑去真理教会潜伏，疏忽了对神国的控制，奥丁神系则利用梅林创造的穿梭魔法以及黄金众神留下的秘银吊牌，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阿拉比的神国之中，与祂一同回归。”
“等等，梅林创造的穿梭魔法，是怎么落到奥丁神系手里的？就算祂们掌握了穿梭魔法，又是如何确定阿拉比神国位置的？”
嘴角扬起莫名笑容，凌晨的夜色下，巴吉的身影逐渐凝实。
看着祂诡异的笑容，马维仿佛明白了什么...
“镜妖明妮！”
“你策反的不只是金娜小姐，还有镜妖明妮！”
“镜妖明妮不是我策反的，是梅林的功劳。”
巴吉可没有跟梅林抢功的想法：“祂们之间关系暧昧，几万年的陪伴，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而明妮恰巧是它们六姐妹中最傻的那个，再说...梅林好歹也是镇压古神的初代信仰神，是在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传奇巫师，如果连几只镜妖都对付不了，也配不上‘传奇’的头衔了。”
“真是精彩啊...”
马维忍不住感慨道：“为了这一天，你们真是煞费苦心。”
“想要成功，除了选择，还要付出超乎常识的努力，不是吗？”
“黄金众神真傻，可祂们输的不冤。”
“祂们是一群伟大的理想主义者，我佩服祂们，但祂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失败是必然的。”
事到如今，巴吉也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曾经邀请黄金众神加入这项计划，遭到了祂们的拒绝，祂们并不相信时代会终结，坚定的认为只要做正确的事就会成功，可惜...祂们所认为正确的事，只是祂们认为的，并不能代表全部。”
时间到了，四周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巴吉的身影反倒愈发真实，强有力的心跳声从耳边传来，伴随着贝利尔愤怒的咆哮。
“奥丁！！！”
胸口滚烫，马维低头看去，只见昆古尼尔印记散发出阵阵荧光，仿佛在为主人指引着方向，下一秒，马儿嘶鸣声由远及近，八足神马斯雷普尼尔冲破黑暗的壁垒，强行闯入贝利尔的灵魂深处。
广袤无垠的黑暗延向远方，红发主神巴吉、骑着斯雷普尼尔穿越虚实赶到的奥丁手持昆古尼尔傲视前方，那里，目光阴沉的贝利尔缓缓浮现，神情狰狞可怕。
祂没想到巴吉和奥丁竟然带来了这样大的惊喜，出其不意，毫无征兆的闯入了祂的灵魂，这是祂最脆弱也是防范最严重的地方，就连阿希丝都无法入侵，却被马维·恩德斯从内部打开了！
真是疏忽！
“马维·恩德斯，你为什么要推翻交易！推翻我们之间的契约！”
贝利尔怒视着马维：“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履行契约吗？那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回父母身边，送回你的家乡！你应该信任我！”
主动权还是在马维手中，毕竟锚点是他激活的，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巴吉、奥丁根本不可能通过锚点闯入贝利尔的灵魂深处！
只要说服马维，就能解决这场危机！
“你我之间，似乎没有信任可言。”马维语气平静道：“你走你的鬼门关，我走我的阳关道，大家人鬼殊途，根本不是一路人，哪来的信任呢？”
很明显，马维是人。
按照排除法，另一个肯定就是鬼了。
“撕毁契约，难道你不怕我杀死你的父母吗？！”
“怕。”
马维坦然点头：“但我想你更怕我和你鱼死网破，这里是你的灵魂，两位主神在此，一旦爆发大战，你...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