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金杯重重砸在地上,醇香浓厚的金黄酒液向着周围溅射,头戴王冠的蒙特祖玛三世厉声质问他的城务官:“为什么真理教会的使团会出现在城中!是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城务官帕尔斯瑟瑟发抖,文件上的签名就有他一份,很显然蒙特祖玛三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由于牵扯的大臣太多,他才要装作不知道来施加压力,下达命令。
只要城务官、宰相和其他大臣们借坡下驴,把冈察洛夫等人赶出城,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明天一早起来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帕尔斯明白,他也清楚怎样做可以平息蒙特祖玛三世的怒火,只是....
“陛下,城中并没有真理教会的使团。”帕尔斯声音颤抖着说:“他们是工人,布鲁托商会雇佣的工人。”
“那只是他们用来伪装自己的借口!借口!”
蒙特祖玛三世大发雷霆:“他们说自己是布鲁托商会的工人就是工人了吗?你怎么如此愚蠢!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帕尔斯硬着头皮说:“陛下,请恕我直言,他们手续齐全,完全符合您制定的帝国律法,如果不顾律法的公正将他们驱赶出去,将来谁又会尊重王室呢?”
瞳孔微微收缩,蒙特祖玛三世紧盯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城务官帕尔斯,呼吸粗重,仿佛雄狮咆哮一般的闷雷声从胸膛发出,他非常愤怒,马上就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顶撞他的虽然是帕尔斯,但真正让蒙特祖玛三世感到棘手的,是帕尔斯身后代表的帝国高层!
阿兹特克帝国建国不过百年,本应该是最强盛的时期,可蒙特祖玛三世明白,王室对于帝国的掌控力早已不如从前了。
毕竟在十几年前,阿兹特克帝国在和花旗合众国的战争中失利,割让了大片北方领土,其中就包括加利福尼亚州、内华达州、犹他州、德克萨斯州等诸多土地。
也正是因为那一场战争,阿兹特克帝国损失了超过一半的领土,只能向南方退缩苟活。
发动这场战争的,是蒙特祖玛的父亲蒙特祖玛二世,战争失利后,蒙特祖玛二世一病不起,死前已是神智不清,口中一直呢喃着:“神距离我们太远,而我们又与花旗合众国太近....”
蒙特祖玛三世牢牢记住了这段话,他自登基以来,一直想要收复失去的北方土地,尤其是花旗合众国爆发南北战争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派遣军队进攻,奈何南方奴隶军是末日党扶持的,算是半个自己人,打又打不得,帮又不想帮。
如果只是这样,蒙特祖玛三世还不至灰心丧气,他认为机会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尤其是南方奴隶军节节败退之后,他觉得机会到来了。
只要北方军队击败了南方奴隶军,花旗合众国完成统一,他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发动战争了吗?
届时不光末日党会支持他,还能得到真理教会的支持!
毕竟马维教皇对花旗合众国怀有敌意的事情人尽皆知。
如果能联合真理教会,他们从花旗合众国北部进攻,阿兹特克帝国从南方进攻,两面夹击,大军压境,定叫花旗合众国首尾不能相顾!
宏图伟愿,雄心壮志都很美好,可现实给了蒙特祖玛三世一巴掌。
真理教会拒绝与末日党结盟!
计划还没实行就泡汤了!
更让蒙特祖玛三世恼火的是,末日党竟然拒绝他的战争提案!如果他执意挑起战争,那么末日党将不会给予任何支持!
另外,就连帝国内部也是一片反对声,身居高位的大臣们都不愿意发动战争,他们觉得生活很美好,何必冒险呢?
帝国内忧外患,还发生了这样的事,蒙特祖玛三世愤怒之余,又一阵心酸。
这些帝国重臣,早已忘记了身为阿兹特克人的使命,忘记了白人杀死他们同类的血腥,忘记了那段仇恨的历史....
他们被腐蚀了,被白人的思想腐蚀了,贪图富贵,沉浸在自己的欲望之中,贪婪使他们像水蛭一样吸食着帝国的荣耀,吮吸着民众的脊髓,让帝国变得软弱,变得虚浮,变得不堪一击!
唯有那些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印第安人还保持着强烈战意,这是蒙特祖玛三世略感欣慰的地方,为此他特意训练了一支印第安人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看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蒙特祖玛三世垂下眼眸,转过身,挥动手臂:“退下!”
城务官帕尔斯如释重负:“遵命,伟大的陛下。”
帕尔斯走后,王子胡纳来到父亲身边,一边望着城务官离去的背影,一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金杯:“父亲,您为何如此生气呢?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拉塞尔先生商量啊!”
拉塞尔·李斯特,末日党高层福音,地位仅次于党魁,蒙特祖玛三世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沉,冷哼道:“不必劳烦他!”
“拉塞尔先生是末日党派到帝国的顾问,父亲您讨厌他吗?”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少跟他来往!”蒙特祖玛三世训斥道:“阿兹特克人是太阳神的后裔!末日党不尊重太阳神,迟早会受到惩罚!”
胡纳点了点头:“我们现在需要借助末日党的力量来隐藏实力和身份,不能和他们翻脸。”
“你明白就好。”
脸色稍缓,蒙特祖玛三世叹了口气:“不要学你弟弟,他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将来王位一定是你的,你必须继承阿兹特克帝国的意志,率领阿兹特克人走向辉煌!”
“是,父亲,我一定努力。”
“去找你母亲,今晚不要出门。”
说完,蒙特祖玛三世走出石厅,来到了太阳圆盘正下方的神殿,一位白发上挂满骨殖的老祭司正在进行祷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
蒙特祖玛三世先是双手合十朝拜,然后才问道:“现在可以吗?”
老祭司轻轻点头,在两名巫师的搀扶下起身,拄着拐杖走到一旁,让出了位置。
现在是正午时分,炙热刺眼的阳光从太阳圆盘的中心洒落,笔直的照射在神殿中央的黑色石块上,黑色石块表面泛着莹绿色的光,好似液体般流动。
方才老祭司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祷告,这一次轮到蒙特祖玛三世了。
不过蒙特祖玛三世比老祭司多了一个步骤,他跪在黑色石头上完成繁琐冗杂的祷告程序后,接过巫师递来的两块薄薄的黑色石片贴在眼睛上,抬起头,透过圆盘中心仰望太阳。
正常仰望太阳时,总会被太阳灼热刺眼的光芒射的睁不开眼,强行凝视只会让眼睛受伤,严重的甚至会短暂失明到失去视力,若是戴上墨镜,就会看到一团昏黄不断散发出弧光的金色圆球,蒙特祖玛三世戴在眼上的黑色石片就有类似的效果,只不过...
他所看到的,不止是一颗金色圆球那么简单。
在黑色石片的作用下,不断从太阳射出的阳光开始扭曲,好似一缕缕绕动的烟雾,又仿佛在丛林中钻动的小蛇,错节纠缠在一起,组合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魅影。
与此同时,蒙特祖玛三世的耳边也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聆听,就像某种只在夜半时分才会沉闷响起的低语。
“托纳蒂赫,我想借用您的力量,让我的士兵战无不胜....”
“是的,是的,我明白现在不能暴露....”
“我必须做了,否则阿兹特克人将被外来思想侵蚀,已经有许多人不再忠诚于您了...”
“您同意了?真是太好了,有您的帮助,我一定能恢复阿兹特克帝国的荣光!”
虔诚的感谢,蒙特祖玛三世取下了黑色石片,脸上带着喜色,朝老祭司合十示意后,快步走出了神殿。
他前脚刚走,胡纳后脚就来到了神殿之中。
“祭司大人,我能进行祷告吗?”
“当然,胡纳王子,伟大的托纳蒂赫会平等对待每一位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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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深庭,立着无数木桩的场地内,一支上千人的军团正在进行格斗训练,若是从长相肤色上看,他们似乎与阿兹特克人没什么两样,但独特的服饰别具一格,脸上画着彩纹,充斥着原始野蛮的气息。
这是一支由印第安人组成的军团,从多个北方迁徙而来的部落中选出,每一人都是身材健壮的成年男子,肩负着保护部落的使命。
训练已经持续了数年,日复一日,从不懈怠,这些人早已被训练成了勇敢的士兵,他们来到这里,不是因为钱财,只是为了复仇的希望。
蒙特祖玛三世正是和他们有着同样的志愿,才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印第安人与阿兹特克人敌对已有长久的历史,若不是因为花旗合众国,印第安人绝不会接受蒙特祖玛三世投出的橄榄枝,更不会出现后面的认可了。
而一旁架子上摆放的,不是曾与白人对抗使用的长矛或者弓箭,而是正儿八经的爱德华一号栓动步枪,这是蒙特祖玛三世从花旗合众国购买的先进武器。
跟不上时代就会被淘汰,想要复仇的蒙特祖玛三世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不会傻到让士兵拿着长矛弓箭去和花旗合众国作战,要想复仇,只能比花旗合众国更先进!
为此,蒙特祖玛三世做出了很多努力,他盖了学校,办了工厂,招商引资,准备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改变阿兹特克帝国。
他的计划非常顺利,阿兹特克帝国一天比一天富有,一天比一天强大,难免出现的蛀虫,除掉就好了。
心慈手软,难成大事。
蒙特祖玛三世的身影一出现,士兵们纷纷停止训练,来到他的面前,希望能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时机已到’、‘复仇的机会来了’这种话...
“我需要你们帮我除掉这些人。”
在希冀的注视中,蒙特祖玛三世拿出了一份名单和地图,名单是用印第安文字书写的,地图则是墨西哥城地图,上面标注了路线和地址。
为首的印第安人接过地图和名单,沉默着收下,他们不需要询问什么,这些年来,蒙特祖玛三世从来没向他们提出过要求,甚至连命令也没有,只是不断训练他们,每日送来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药草,还给他们的家人送去了家书和钱财,帮助从北方迁徙而来的印第安部落定居,分发田地和牛羊,让他们有了生存的区域。
认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更多的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但真正让印第安人认可的,是蒙特祖玛三世立下的誓言。
“我一定会带你们复仇。”
那一天,蒙特祖玛三世用利刃割开了自己的手掌,立下了印第安人眼中最为沉重的血誓,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做出了承诺。
今天,蒙特祖玛三世要他们除掉宰相、城务官,也是为了将来进攻花旗合众国做准备。
“我会调离所有治安官,确保街道安全,但只有一个小时。”
交代完,蒙特祖玛三世转身离开,他相信这些士兵的能力,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太阳逐渐西落,夜幕降临,街上行人渐少,直到午夜时分,王宫后门突然开启,一队士兵冲了出来,全都光着脚,扛着步枪,在街上无声奔跑,速度极快。
他们兵分几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路线,循着地图找到宰相、城务官等帝国重臣的住所,面对高墙,一人背靠墙壁,一人迎面冲来,踩住同伴的手掌和肩膀跃上墙壁,紧接着转身伸手握住同伴递来的手臂,只用十秒,就破解了第一重防线。
黑暗中,肤色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在月亮的见证下,他们悄无声息又速度飞快,抽出腰间匕首划开护卫的脖颈,来到卧室时,宰相正在一位妙龄少女的身上气喘吁吁,浑然不觉死亡的逼近。
一柄尖刀刺入后庭,宰相眼睛一瞪,正欲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喉咙就被切开,腥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不等妙龄少女有所反应,士兵就扭断了她的脖子。
刀刃割下头皮,装进袋子,士兵们迅速退去,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