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众神已经堕落，祂们不再是信仰神了，你不应该去见祂们，反而要和祂们划清界限。”
“祂们确实堕落了，但祂们很想回归，而我手中有通神白烛，以此为要挟，祂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马维淡淡的说：“这次前往黄金众神的国度，只需要我一个人。”
“只有你？”神格尤妮亚皱眉道：“这不安全。”
“我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有其他人陪伴，反而不安全。”
亚特兰蒂斯是如何失落的，黄金众神最清楚，一个辉煌时代的落幕，也必然是令人惋惜的，马维所要达到的目标，黄金时代已经完成了一半——在物质富裕方面，黄金时代一定是绰绰有余的。
那么黄金众神失败的真正缘由，就是马维必须听取的经验。
独自的臆测，比不上正主的一句无心之言。
深夜，马维带着尤妮亚离开了伦敦，来到了西郊河畔，这里空无一人。
自从服下了魂灵剂，灵魂力量得到极大增强后，马维已经可以独自点燃通神白烛了，只不过时间很短，最多五分钟。
神国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现实世界的五分钟，在神国可能是半小时甚至更久。
“你确定要自己去吗？”
尤妮亚取下秘银吊牌递给马维，因为没有收集到黄金众神留下的圣物，马维只能使用秘银吊牌联系黄金众神，能否成功，他也不知道。
如果秘银吊牌行不通，他就得用金娜小姐钻研的‘秩序法则’，与黄金众神取得联络。
马维接过吊牌，看了眼面无表情，可却与他对视的尤妮亚，感觉她的态度逐渐柔和了，不再像最初时那样冰冷。
“我要去见黄金众神，没必要让你陪我去冒险。”马维说：“黄金众神能够解开我的疑惑，这是我的路。”
“可你没必要一个人承担。”
“有些事，有些时刻，是只有你一个人承受的，将来你也会遇到需要自己独自做出决断的时刻，无论悲痛，无论幸福，别人可以分享，但却永远无法完整体会你的感受，那时你的孤独感会格外强烈。”
握紧秘银吊牌，马维沉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正因为不知道结果和结局，所以要一个人。”
黄金众神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但祂们最终失败了，这也使得马维对前路充满了迷茫。
他可以迷茫，可以在知道结局后悲痛，但尤妮亚不行，她是真理女神，不能迷茫。
冷风吹拂，月光照亮了河畔，‘噗’的一声，通神白烛亮起了灰色的焰苗，马维看了眼左手的秘银吊牌，他还没有向黄金众神祈祷，可对方...
已经送来了邀请。
闭上双眼，马维来到了无尽幽暗，不远处，一座黄金门扉泛着辉芒，门框上写满了晦涩难懂的文字，好似活物一样扭动着，那是黄金律法。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黄金门扉敞开了一条缝隙，古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令人寒毛倒竖。
没有犹豫，马维抬脚走进了黄金门扉，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黄金巨门轰然关闭。
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太阳，只有阴沉的光，脚下是金属大地，布满花纹状的沟槽，沟槽内流动着灰褐色的粘稠液体，四周矗立着无数高耸的金属柱，上面铭刻着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祭坛？”
环顾四周，马维发现自己似乎位于一座城市的高点，脚下是一座高耸的祭坛，形状与他在伦底纽姆见到的十分相似，正中心刻画着世界树的图案，被无数青色小蛇围绕。
祭坛下方，是一条矗立着无数金属雕像的神道，恢弘大气，神道尽头的城市被雾气笼罩，视线难以穿透，唯独城市中央一轮横亘在天际之间的金色太阳圆盘带来了一丝不同的颜色，即便如此，上面的金色也已斑驳了。
死气沉沉。
冰冷的湿润感从脸部传来，马维抬手摸了一下，那是一滴好似泥浆般粘稠的雨水，下雨了，空气中充斥着某种金属锈烂的味道，雨水流进地面沟槽，咔哒一声，祭坛中央的地面翻转，一颗半米高的枯萎小树冒了出来。
泥浆般粘稠的雨水洗刷着枯萎的小树，可无论怎么冲刷，小树都没有焕发绿意，马维蹲下身，指尖触碰小树的枝丫，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融合了炼金神树种子的艾兰，就会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比起艾兰，面前半米高的小树更加冰冷，毫无生机。
“看来这也是炼金神树的子嗣...”
站起身，马维看向面前的神道阶梯，心情略显沉重。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亚特兰蒂斯内部的情形，还是让他心中一沉。
这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反倒变成了某种规则的墓地，就像对一切绝望的神，散发出了绝望甚至扭曲的意志。
与马维之前去过的所有神国都不同，这里...
是一处死地！
究竟是怎样的处境，才能让神完全失去生的意志？
马维走下了神道，奇形怪状的雕像从身旁闪过，都是非人形，像蛇、鼠这样常见的生物很少，大多是一些喊不出名字的怪东西，没有五官，没有身躯，趴在那里，你就是知道它在看你。
马维不禁加快了脚步，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大脑变得昏沉，意识开始受亚特兰蒂斯的影响，他脑海中开始闪过把周围雕像打碎的念头，这种偏执的想法吓了他一跳。
亚特兰蒂斯是黄金众神的神国，人家邀请你到家中做客，你却把人家的收藏给砸坏了，怎么想也不合适。
应该连主人的脑袋一块拧下来。
“该死！”
马维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维了，他几乎是奔跑着冲下了神道，冲进了雾气之中，说来也怪，当雾气遮住身后的雕像时，他立刻好受了许多，思维变得清晰，先前的杂乱思绪也消失了。
和伦底纽姆一样，虽然没有了人类生存的痕迹，但城市的样貌还是完整保留了下来，圆形的屋子彼此连接，与街道、城市连成一个整体。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对方背对着自己，身体高的吓人，赤裸着身体，瘦骨嶙峋，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皙，四肢就像竹竿一样细长，偷偷摸摸的，不停啃食着什么。
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马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他大步朝前走去，大喊了一声，对方猛的回头，露出一张五官凹陷的长脸，眼眶内空洞无比，没有眼球，却表现出了明显的惊恐之意，丢下正在啃食的东西，四肢着地，就像野犬一样跑走了。
被丢下的，是一坨还在蠕动的血肉，密密麻麻的长满肉瘤，好似某种自生生物，表皮下是肉眼可见的青紫色血管，还有某种黄白色脂肪粒一样的东西，发出阵阵浓烈的恶臭。
这绝对是马维这辈子闻过最难闻的味道，哪怕是自制力极强的他，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咣当！
身后响起罐子落地的声音，马维闪电般回头，看到一个白色影子从后方的屋子里闪过，他没有动，死盯着白色影子消失的地方，过了几分钟...
半张五官凹陷的脸颊探了出来。
看到马维还在，脸颊又迅速缩了回去。
这张脸略显圆润，显然不是刚才逃走的怪物，马维左右环顾，看着周围门窗紧闭的屋子，全身都升起了不舒适感，就像看到有人把饺子煮成一团浆糊，又往里面撒面粉一样。
难道这里还有生物活着？
马维搞不懂，他不能理解亚特兰蒂斯目前的运转规则，不过凭借炼金术的造诣，食物是不会短缺的，这样想来，只要没有太大威胁，生存并非奢望。
但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很显然不是人类。
见对方没有攻击自己的想法，马维便继续向前走去，穿过城市街道，来到了太阳圆盘的下方，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神殿，走进去之后，马维才发现这里像是某种生物的体内，墙壁是血肉，还在不断跳动，血液在其间流走，从天花板上悬挂垂下的卵巢里生长着刚才见到的怪物。
这里仿佛是孵化怪物的殿堂，当马维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已经被无数只怪物包围了，对方从肉壁间的孔洞钻出，有些攀附在天花板上，有些则匍匐在地面，围绕着马维转圈，越靠越近....
马维并不慌乱，反而大声说道：“堂堂黄金众神，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声音被肉壁吸收，并未传出去太远，但一座升降梯从神殿中央落下，四周的怪物惊恐的逃离，纷纷钻回孔洞，眨眼间消失不见。
哗啦！
升降梯的格栅门自动敞开，似乎是在欢迎马维进入，马维没有犹豫，进入升降梯，格栅门关闭后，升降梯钻入了肉壁，一直往上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升降梯升到了一座上下左右皆不着边际的房间之中，看不到迎接者，四周也没有一丝声响，原地转了一圈，马维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站定脚步，抬头向上看去。
仅凭肉眼，他看不清黑暗中有什么，但作为去过巴吉神国的人类，他明白，神可以变得巨大，也可以变得渺小。
在现实世界不变大，是因为变小更方便行动，而在自己神国里，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果不其然，在马维向上看去不久，神殿上方的太阳圆盘就开始了旋转，金色光辉霎时照亮了亚特兰蒂斯，也照亮了这个上下左右不着边际的房间。
一、二、三、四....
共计八个神座，将马维团团围住，坐在上面的，是出现在外面的一只只怪物，只不过是放大版，肌肤也不白皙，是灰青色的，紧贴在骨骼上。
八个神座，对应八位黄金众神，祂们垂下头颅，每一个都有山峦般大小，就像人类观察蚂蚁一样观察马维，细长的手指偶尔还会摩挲下颌，透漏出人性化的疑惑。
“他去过巴吉的神国。”
“是的，还去过阿斯加德。”
“他身上有奥丁的烙印。”
“是昆古尼尔，奥丁的武器。”
“他是人类。”
“灵魂是人类。”
“他身上还有那位阻止我们归来的神明的气息。”
“他和古神近距离接触过。”
观察了一会儿马维，黄金众神交头接耳了起来，都对这样一个人类感到好奇。
最终，一个坐在上首位置的黄金神明沉声询问：
“你是谁？”
“马维·恩德斯，你是谁？”
“主神，克莱拉。”
克莱拉这个名字，马维很耳熟。
这是古日耳曼语族中的名字，丹尼尔和他讲过，寓意带来光明。
黄金众神并不像马维猜测的那样疯狂，哪怕祂们已经变成了怪物，可依然保持着神明的风度，似乎可以沟通。
“你去过阿斯加德，也见过巴吉，你的身上有祂们留下的烙印，现在，告诉我，你来此的目的。”
“为了崇高的理想。”马维说：“我是真理教会的创始人，我所书写的教义中，有一条是关于真理之国的理想形态，我认为，只有在物质与精神的极大富裕下才能实现真理之国....”
笑声传来。
轻蔑、讥讽且略带几分恨意的笑声。
“理想...”
克莱拉眼眶空洞，昂着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圆盘，仿佛在思考理想的定义。
“这世上，又出现理想之神了吗？”
“就和我们一样，理想！不过是空话！”
“我们也是满怀理想....”
“命运的轮回，终究无法打破人性的桎梏。”
“我来给你指条明路！”
一个黄金神明垂下头颅，几乎是凑到马维面前说：“真理之国是不可能实现的，凡是信仰神最终都会被信徒所抛弃，如果想成为永恒的信仰神，那你应该学习奥丁，创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让信徒们相信，信奉祂可以实现一切愿望。”
“反之，就要摆脱信仰神的躯壳，超凡脱俗，用神的心，融合古神的规则，走上造物主的路。”
“不管哪一条路，都应该舍弃天真的想法！舍弃对人类的侥幸之心！否则必遭反噬！”
听着听着，
旁边一个黄金神明突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身体乱颤，上气不接下气，学着孩童尖锐的音调，咿咿呀呀的唱道：
“养上一群狼，啃心窝，表面上笑呀背地里割，两面三刀还不允许说，坑蒙拐骗是常态，男欢女爱无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