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膳,夫妻俩一同用膳。
秦宜真觉得屋中憋闷,干脆就让人在海棠树下铺了一方竹席,再放一张矮脚案几上去,夫妻俩面对面席地而坐。
秦宜真心中憋着气,恨恨地将自己的菜夹到他的碗里。
他们二人说是一起用膳,其实也都是各吃各的。
秦宜真吃的素淡,如今春日了,该吃春饼、鲈莼羹了,再配上素蒸鸡、虾元子、莲子鱼丸等等,她便吃得尤其欢喜。
程堰是素的也吃,肉也吃,不过还是比较偏向吃肉,今日这笋煨火肉、烧羊肉、酱鸡也甚是合他胃口。
对于秦宜真塞到他碗里的春饼他也来者不拒。
薄薄的面饼卷着绿绿红红的菜,一口下去,萝卜、蒌蒿的滋味尽在其中,他也是觉得不错,正好嘴里没那么腻味。
秦宜真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烧羊肉,放进嘴里,汤汁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她微微蹙眉嚼了好几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程堰拿了一个碗给她:“吐了吧。”
秦宜真摇头,只要是没毒,她就没有吃到嘴里吐出来的道理,那样委实太过失礼。
她又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又灌了自己好几口茶,还觉得那股味儿在嘴里不散。
末了,她盯着案几上这两种不同的菜色皱眉:“总觉得你我吃不到一桌去。”
“怎么吃不到一桌了,现在不是一桌上?”程堰很不赞同这话。
他们俩不但能吃到一桌,还能睡在同一张床呢。
秦宜真盯着他就要落筷的烧羊肉,程堰顿了顿,抬头看她。
秦宜真道:“你这那么多,味道挺重的吧,若是这般,要不,你今晚先回清.....”
程堰伸手便将烧羊肉端在一旁,直接不吃了。
秦宜真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间竟然继续不下去了。
“现在可以了吧?”他抬头问她,“你再挑,我就和你吃一样的了。”
“哦哦...可以。”秦宜真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巴,安静地吃着春饼。
程堰见她总算是安分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伸手给了舀了半碗汤:“多喝点汤吧,春饼吃两个还行,可不能当饭吃。”
“知道了知道了......”
秦宜真含糊的应着,磨磨蹭蹭地用着膳食。
夕阳西沉,黑夜浸染人间,很快,霞光退散,天地之间的亮色也慢慢退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昏昏蒙蒙。
绿翘与金嬷嬷带着侍女在院中点灯笼,那挂在廊下和树上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华灯次第,灯火明亮,映照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秦宜真见几人在院子里点灯笼,频频将目光投了过去。
今日她让绿翘她们收了那些披红挂绿的红绸,但院中的灯笼她看着也挺好看的,便没管,如今看来,确实是好看。
程堰抬手让绿翘上来,然后问她要了她手中的火折子,喊她起来:“你来。”
“嗯?”她茫然地抬头,然后见他已经起身站在海棠树下,伸手摘下了那盏挂在海棠树下绘着春日芭蕉桃枝的宫灯。
他招手让她过去:“不是想点吗?过来。”
秦宜真压了压嘴角,很想反驳他的话,说这事幼稚得很,一点都不好玩,她不想点。
可是看着他手里提着的灯笼,再看看院子里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笼,脚似乎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迈开腿上前去。
等她回神,她已经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火折子,他则是将灯笼的蜡烛取了出来,让她点。
于是她从心地吹了吹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程堰让蜡烛烧了一会儿,然后又滴了一点蜡在灯笼的托底,将蜡烛稳稳当当地放了回去,这才重新将灯笼挂了回去。
点了这一盏,他又拿海棠树上另一盏下来给她点,然后干脆拉着她上前去点灯,他一边拿她一边点,然后他再挂回去,两人逐渐沉迷其中......
“嗳!你看!”绿翘推了推金嬷嬷,将两人指给她看。
金嬷嬷眯眼看了看,然后吩咐道,“让人都别点了,由着他们玩去吧,对了,让人将桌子收一收,然后让灶房准备热水。”
绿翘点头应是,然后就去忙碌去了。
程堰与秦宜真玩得乐此不疲,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将院子里挂在树上还未点亮的灯笼一一点亮,最后程堰还挑了一盏兔子灯给她提着玩。
秦宜真提着兔子灯不时地摸一摸,走几步又担心里面的蜡烛没放好把灯笼给烧了,要看一看。
程堰看着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心中忽然有些明悟,也有一些发酸。
大约是他有好好地做她的夫君,却没有想过如何去做她的情郎。
他会给她吃的用的,虽然她不缺,但他也一直想给她最好的。
他也会宽容她,有时候她别别扭扭的,和她说道理她不听,也不理人,他也会被她气得头疼,但想着她小小年纪就嫁给了他,他大了她那么多,总要对她宽容一些。
再加上一切都是他强求的,只能自己憋着纵容着。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原因亦简单,她小小年纪便嫁给了他,他不曾让她体会过什么男女之情,她自然是没有的,更不可能给他。
如此看来,他不但要做她的夫君,还得做她的情郎才行。
与她相约黄昏后,花前月下诉说衷肠,愿天长地久,白首偕老。
如此,才能让她生出一颗真心来,心里眼里都是他。
就像是诗文里说的,愿与君相守,山无棱天地合......
程堰想通了这里,心头一片火热。
这满院映照的烛光啊,仿佛是在他心头点燃了一把火,最终烧成了熊熊大火,烧得他都要理智全无。
“小海棠。”他突然唤她,握着她的手里,手心全是汗。
秦宜真顿住,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似乎是对他这个称呼有些困惑。
她出生在海棠花灼灼的三月,因着母妃最爱海棠,故而给她取了个小名,便唤作‘小海棠’。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唤她了。
她捏着灯笼提杆的手有些紧。
程堰笑了笑,看着她道:“今年的元宵已经来不及,待是端午了,或是中秋了,我便带你去街市看花灯好不好?”
“还有,你生辰没几日就到了,想怎么过,或是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