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武植面色阴沉,在朝中的这半个月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大宋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
特别是朝中新旧两党之间的争斗激烈异常,各种政令,哪怕是利国利民的良策,不管由哪一方提出,都会遭到另一方的反对。
原来的朝堂之上,曾布、韩忠彦这两位宰相皆为新党之人,新党势力强盛,旧党受到压制。
然而自从武植被赵佶任命为枢密使兼门下侍郎后,只因为他的老师苏轼乃是一位坚定的旧党,朝中的旧党皆将他视作依靠,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他的麾下。
旧党自认为有了武植作为靠山,以往被新党压制得难以喘息的状况,终于有勇气予以反驳,因此两党纷争不断。
武植也察觉到了朝中的紧张氛围,但他对于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各种政见并无偏袒。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自然是以实用为标准来对待两党的各种政见,只要哪一方有利于大宋,他就会认同哪一方。
可新党之人见旧党汇聚于武植麾下,都将他视作保守派的领袖,就连原先与他关系不错的曾布、韩忠彦二人,在朝堂之上也逐渐对他冷淡起来,这让武植颇为无奈。
他在朝堂之上真正的盟友着实稀少。除了苏轼、苏辙对他真心相待外,那些归附于他的旧党成员却并非如此。这些人大多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才不得不聚集于他麾下,实际上是把他当成了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 ,借助他来谋取利益。
武植原本打算与那些旧党官员把事情讲清楚,但想到如今自己在朝堂上势力单薄,而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必须有自己的党羽,因此他便不主动结交也不拒绝旧党的投效。
就如这半个月中,他在朝堂上所下达的政令,根本无法有效执行,下面的人对他阳奉阴违,上面还有曾布、韩忠彦对他冷眼相待。
哪像他主政西北之时,彼时,是非对错,皆由他定,一纸命令,上通下达,贯彻到底。
在西北各路,不执行他命令的官员都在战场上为大宋捐躯或流放到沧州、岭南了。
有时侯,他真想下达一道调令到西北,让宗泽、林冲率军前来京师。把这些成天为自身利益争斗不休、尸位素餐的朝臣,全都流放到岭南去开荒。
武植多次就此事与宋徽宗赵佶进行过商议,然而很明显,赵佶对当前的状况十分满意。
自从他提拔武植为执政大臣后,以曾布、韩忠彦等大臣为首的新党势力有所收敛,朝中的旧党势力得以奋起反抗。
由于新旧两党皆为各自的利益考量,对赵佶下达的政令均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所以他并不愿意改变这种局面。
而且这几日,由于公孙胜的师傅罗真人有事回到了蓟州九宫县二龙山,没了罗真人在侧,林灵素便毫无顾忌,再次蛊惑赵佶修道。在这半个月内,赵佶已有好几日未曾上朝,而是在那九成宫与林灵素一同修道。
身为武植亲卫统领的史文恭以及武植身旁的众多亲卫,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武植心情欠佳,以致这一行人气氛凝重。
待武植及亲卫抵达九成宫外,抬眸便见赵佶的亲军待卫屯扎于九成宫。武植翻身下马,朝着九成宫门口走去。
镇守九成宫的侍卫统领看到武植的身影,赶忙上前拱手抱拳道:“武大人,官家正在与林道长做斋修道,吩咐我等驻守在此,不许外人干扰。”
武植闻言神色骤冷,双眼仿若利剑,直直射向侍卫统领,周身气势如汹涌浪潮般向对方压去。
侍卫统领瞬间被这股寒意笼罩,察觉到武植眼中的森冷,整个人如坠冰窖,承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脸上瞬间布满冷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不过武大人深受官家信任,又是我大宋的重臣,卑职这就立刻去通报官家。”
话一说完,他便匆匆转身,进入了九成宫。途中还时不时抬手擦拭脸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脚步慌乱,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
武植身后的史文恭以及众多亲卫,愈发确信自家老大此时的心情不仅是欠佳,而且相当愤怒了。
九成宫之中,此刻的赵佶正盯着手中金灿灿的丹药,一脸喜色。
而在他对面,林灵素此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陛下,此乃我耗费九九八十一日炼制而成的九转大还丹,陛下派人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皆去其糟粕,集其精华,方成就了这颗丹药。”
“林真人果然不愧是有道全真,朕没想到这九转大还丹竟当真被您炼成了。“
“那罗真人虽说也是法术高强之辈,可朕几次向他请教修炼长生之术,他都避而不谈,想来是不如林真人您这般有本事。”
赵佶闻着手中这颗丹药散发出来的清香,满面笑意地对林灵素说道。
林灵素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自从二龙山的罗真人来到这九成宫,便总与他针锋相对。可林灵素忌惮罗真人的能耐,一直只能默默忍受。
好在前两个月,罗真人因有事返回二龙山,离开了九成宫。没了罗真人在身边掣肘,林灵素立刻施展起自己的看家本领,哄骗起赵佶来。
他手段高明,不仅让赵佶送来了价值近百万的名贵药材,还成功说服赵佶在京师之内为他新建了一座道宫 ,名为神霄玉清万寿宫。
“林真人,朕为您建造的神霄玉清万寿宫即将完工,今后林真人可移驾神霄玉清万寿宫,将其作为修道之所,至于这九成宫,就留给罗真人吧。”赵佶语气轻快地说道。
林灵素闻言嘴角微翘,强抑心中的喜悦,对着赵佶打了个道揖说道:“那贫道就代我神霄派祖师多谢官家了。”
赵佶微微颔首,随后他对着林灵素说道:“林真人,朕在此服下这九转大还丹,还望林真人替朕护法。”
林灵素开口应道:“官家请放心服用,本真人定会在此守候,以防天魔作祟。”
赵佶闻言,当即盘膝而坐,将手中金灿灿的丹药塞入嘴中。
丹药刚放入口中,赵佶便觉一股清香弥漫开来,滋味甜润,且带着丝丝凉意,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能洗精伐髓的九转大还丹,朕耗费近百万贯钱财,倒也不算冤枉。”
他正准备细细品味这丹药的奇妙之处,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统领的声音:“官家,宫外武公爷有事求见。”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赵佶浑身一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咕嘟”一声,丹药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赵佶脸色难看,回味着口中丹药的余韵,扭头看向殿门外的侍卫统领,怒声道:“大胆!朕不是吩咐你守在宫门外,禁止任何人前来的吗?”
想到自己还未充分品尝九转大还丹的味道,赵佶的脸色愈发难看。
“武植能有何事?你没告知他朕今日在此修道,不得打扰吗?出去告诉武植,有事让他明日再议。”
言罢,他转头望向林灵素,急切说道:“林道长,这丹药被朕吞了下去,应当不影响药效吧?”
林灵素望着赵佶焦急的面容,心中暗自嗤笑,但其面色依旧平静地道:“请官家放心,这丹药虽说含在口中慢慢融化为最佳,可官家即便吞了下去,也无太大问题,只不过可能之后会有稍许的身体不适。”
赵佶听了林灵素的话,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会有不适?那这不适究竟是何种症状?严不严重?”
林灵素望着赵佶这胆小又急切的模样,心中觉得实在可笑,但脸上依旧维持着一派沉稳,不慌不忙地拱手说道:“官家放心,此不适仅是药力在体内运化的反应,或许会有短时间的腹泻,并且伴有乏力之感。不过并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待药力完全吸收,这些症状自会消散。”
林灵素进献给赵佶的那颗丹药,压根就不是所谓的九转大还丹,所谓的洗精伐髓更是无稽之谈。
那丹药不过是他在炼丹炉中掺入了硝石以及部分药材,又加入冰糖和研磨的金粉粘合而成,所以模样看上去金光灿烂,还带有清香。然而人吃下去会有一点副作用,那便是腹泻。
他还在思考找何种借口来搪塞,没想到赵佶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如此倒也省了他再找理由。
九成宫门外,武植听着脑海中交友系统的提示音,面色变得黯然。原本他与赵佶的友谊值为 40,可刚刚却突然下降了 20。他知晓,九成宫中的赵佶此时定然是因自己打扰其修道,所以恼怒了。
果然,前去九成宫内通报的侍卫统领,此时满脸恐慌地跑了出来,他来到武植跟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卑职已去通报官家了,可官家让卑职告知您,有事明日再议,今日他不见您。”说完,又赶忙抬头瞄了一眼武植。
“哎,”武植长叹一口气,双目深深地望向九成宫,面无表情,未再多言,转身带着亲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