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小河逆流而上,又来到那座山前,河水从一个狭小的洞口汩汩流出,只看表面,谁也不知道它竟然横穿大山,在黑暗中几经跌宕波折才到了这般神仙境地。
清风问道:“师叔,我们还要从这河水里原路返回吗?”
石三道:“想必越过这道山就是了。”说完纵身向上飞升,浮在山巅之上四处观望。清风赶上去,问道:“怎么样?”石三却皱起眉头来,道:“这河水不知在地下穿过了几道山关、转了几道弯,辨不出方向来。”
清风道:“怎么伊督这等弹丸之地还有这么多奇峻诡丽之势?”
石三道:“你未听人说过吗,自古以来便有‘南疆不防,防必自伤’。南疆乃是秘境,多山岭、多奇闻、多诡道,虽不似中原腹地那般修真练道,却极难对付。白元虽面上占着壑南十一州,但实际上能真正调用的,也只有十之六七而已,整个南疆以及南疆更南的伊督、上胡等国,没有真正的一统之力,均是些部族村落,每一个部落又有着自己的撒手锏,因此关关难过、关关过,自然要损失惨重。”
清风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趟浑水我们蹚不得。”
石三道:“蹚不蹚岂由得了我们?只是时时处处小心,休要妄言轻动,省得惹下不必要的麻烦。在这异国他乡无论战死还是负伤,都是没有价值的。我们只是白崇一的棋子而已,支在此处做做样子,并不必“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因为这对于新党、于察燕没有推动和助力。”
清风郑重地点头道:“师叔,我记住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起来这伊督各部落也是够无辜的,平白来了这么多豺狼虎豹,辨不明是非、分不清敌我是自然的了。”
石三知道清风机灵,却没想到他能有这层见识,却不夸他,反而故意斥道:“既然有这个见识,就要管住自己的腿脚,莫闯祸,今日之事若是被你师父知道了,定不轻饶。”
清风嘿嘿笑道:“望师叔嘴下留情,给我留个‘全尸’。”
石三不接话,说道:“快些寻出路吧,看看天色将晚了,否则要在这大山里过夜了。”
清风道:“我在前面探路,师叔在这里等着便是。”说完打个呼哨就走了。石三哪里能在原地等着,也紧追上去,与他并行。
两人凭着直觉和记忆,在山林间东拐西拐,直走到夕阳西下,仍然没有找到来时的半点迹象。清风立定了身子,道:“师叔,这地方我们方才明明刚过去了,怎么又绕了回来?”
石三也是一头雾水,两人明明一直向前飞,并没有转向,怎么会原地兜圈子呢?按照他的记忆,此处何止是来过,最少经过三次了。他没有说话,气运脚掌,一个纵身向上飞去,站在云端上向下俯瞰,却见群山中白雾缭绕,并不能见到全貌。再返回到清风身边,道:“这地方很是蹊跷,想必是与山体走势或是地下的什么东西有关,像个迷宫似的,我们二人感观受其干扰已出了问题,觉得是直行,其实是在绕圈子,想必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明明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却没有人烟的原因。”
清风道:“莫说人烟,自从进了这片山林,连个鸟毛都没有见到。”
石三道:“这就对了,鸟辨方向并非靠眼观耳闻,是头脑里有一个机关,若是地势不对,便分不清东西南北,一直原地绕圈子,活活将自己累死。”
清风听石三这么说,啧啧道:“难不成我们也要困死在这里吗?”
石三道:“大不了原路返回,只是要费些功夫。”
清风回想起自己的遭遇,道:“那水流速太快,顺流而下都能要了人命,若是逆流而上,岂不是要让人四分五裂、搓成灰吗?”
石三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清风道:“什么办法?”
石三道:“我们回到水潭里,化成龙形,再快速飞回来,从洞口钻进去,沿着地下暗河逆流而上,你以为如何?”
清风道:“好计谋好计谋,有这等好办法何苦在这里兜圈子。”
两人赶在天黑前回到水潭,褪掉衣服紧紧握在手里,飞身冲进水中,片刻后,两条巨龙腾空而起,相视一眼,沿河而上向洞口飞去。
半个时辰后,两条游龙浮在洞口处。清风问道:“洞口竟然这么小,能钻的进去吗?”
石三道:“试试吧,我先进去,你紧跟在我身后。”
清风道:“还是我在前吧,前面凶险。”
石三笑道:“你进来时是昏死的,怎么辨得明方向,还是我在前,跟紧我。”说完,不再迟疑,游动身子,往洞口钻进去。这洞口着实太小,本来是极难容得下他幻化后的身体,但没想到他那龙爪锋利无比,轻轻一抓便将被水流冲刷了几百上千年的洞口岩石抓得如烂泥一般。扩充好了之后,石三硬生生钻进去,那些呲起的岩石边刺划过鳞片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反而生生折断了。
在水中,两人都张不开口,只是逆着水流,利爪嵌着岩壁,一点点摸索着蠕动前行,狭仄处,石三便挥舞起利爪,将洞口扩充开,搅动水流浑浊,冲到身后清风的脸上。
两人一前一后蠕动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游到来处。石三方跳上岸,身形晃一晃,便恢复到原来模样,来不及缓口气,便伸手去捞清风,刚抓住手,他也变回了人形。两人赤身裸体,但好在洞内没有半点光亮,倒也不觉得尴尬。石三手中的衣服,早被洞中的岩石磨得只剩下片缕挂在手指上,于是叫清风道:“你的衣服可还带着吗?”
清风拧了拧水,又抖一抖,道:“还在!”
石三道:“你撕下一半给我,我的在洞里划破了。”清风答应着,刺啦一声将衣服撕成两段,递给石三,却突然发现一道光亮从眼前晃过,闪进里面去了。
石三立刻提起警觉,清风却下意识问道:“是谁?”
石三腾起真气,借着光亮向洞内看去,只见两道目光正盯着他们,片刻后,光亮忽然消失,想是转身向洞内跑去了。清风将半边衣服围在腰上,纵身一跃,跳过河岸,向那黑影追过去。
石三想喊他,但这洞内空气稀薄,明知喊不住,便也不枉费那气息了,也纵身跳过河道,紧追清风而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东跳西跳间便将两人远远地甩开了。清风哪里肯罢休,铆起劲,加速追上去。石三也紧紧跟着,生怕清风再出什么问题。
直跑出去十多里,才发现洞口朦胧一道光亮射进来,那黑影纵身一跃,跳进光里去了。此时空气不再稀薄,已能够正常呼吸,石三喊道:“清风,不要再追了。”
清风停下身子,等石三追上来,道:“师叔,它跑出洞去了。”
石三道:“我们地形不熟,不要节外生枝。”
清风不甘心,道:“都到了洞口了,不看怎能甘心?再者,若万一是埋伏在此伺机偷袭的敌人,岂不是要遭殃吗?为绝后患还是去看看吧!”语气中竟有些央求之意。
石三被他说动了,道:“好,我们站在洞口看一看,一旦有什么危险便退回来。”
二人走到洞口处,见它竟是挂在悬崖上,脚下黑洞洞的,看不见深浅,只有一束光从头顶的圆孔上射下来,正好打在洞口处。石三腾起真气来照了照,看不见边际。清风道:“师叔,我下去探一探吧?”
石三制止道:“总觉得有些蹊跷,恐怕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嘴上虽如是说,但若就这么回去了,也心有不甘,嘱咐清风道:“你在这里守着,若是我久不回来你就先回去,万不可冒险下来寻我。”清风满嘴答应着,道:“师叔放心去吧。”语气里满是兴奋,似乎已在摩拳擦掌了。石三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想他也是待不住的,无奈道:“你还是与我同去吧,否则又不知要做出什么孽来。”
清风笑嘻嘻地道:“谢师叔!”
两人运起真气,试图将周遭照亮一些,然而,那黑暗却十分彻底,仅能看见周围方寸之内。石三腾空而起,向下慢慢沉去,清风紧随其后。
他两个身上都没有穿衣服,仅是用一块布围着下体,如今向下飞,那布掀飞起来,撩在身上,瘙痒难禁。这副场景若是在外面,定会引来无数人围观。好在一片漆黑,仅是自己羞耻心不时漫出来,相互之间不愿看彼此的窘境。
石三下意识拽着围在身上的那片布,而清风嫌搔得身上难受,直接一把扯下,随手丢了。
两人慢慢下沉,不知过了多久,仍然深不见底,只是觉得下方有阵阵凉风吹上来,拂在身上。清风突然开口叫道:“师叔!”石三应道:“怎么了?”清风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风的节奏很像…..”啧着嘴,又说不出来。石三会意,道:“很像人的呼吸!?”清风道:“对,就是人的呼吸!”随即又压低了声音,满是兴奋道:“莫不是关着一个什么人吧?”
石三嘘一声,让他不要说话,清风赶紧闭上嘴巴。两人噤了声,却感觉脚下的风突然停了,像是那“人”屏住了呼吸,片刻后,吹来一阵长长的风,只是,这一次风里带着些温热,随即,两道光芒直冲上来,晃得两人一个趔趄。光柱照上去却没有直冲霄汉,而是被圆弧状的穹顶阻挡住,又反射开去,几乎照亮了周围的,石三看见清风赤身裸体的样子,想要骂他,却没有心思,顺着光柱向下看去,在强光映衬之下,反而更加黑暗,看不清是从哪里来的光柱。
正当两人疑惑时,只听下面一声闷哼,在这蛋壳型的空间里回荡开来。石三祭出真气,将清风护住。光柱的源头却发出一声轻叹,道:“我都躲到这里来了,怎么还要穷追不舍?”随即喘着粗气,似乎艰难的站了起来,因为那呼吸声离他们更近了,仿佛就在咫尺之间。随即那声音问道:“既然如此,就任凭你们发落吧。”
石三借着真气之光,看清其容貌,乃是硕大的一颗白毛猿脑,问道:“想必阁下是名震天下的朱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