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让我说的,说了实话您又不乐意听?”王蔤有他们撑腰,胆子立马就壮了。
她用看玩不起的眼神,挑衅睨着对方:“就拿天子上四军举例,捧日军、天武军、龙卫、神卫,曾经都是有编制的骑兵。
如今怕是只有天武左厢第一军残留点儿铁骑了,这是为啥?”
徽帝:“……”忽而有种尚在金营的危机感。
闭口不言,忍气吞声。
“遇到轻浮轻佻的上位者,下官们喜欢干什么?
喜欢吹牛,用曾经的战绩,糊弄上位者。
而赵官家又过于年轻,上层和基层脱节不务实,许多执行层面的东西通通没有落到实处,更低估了金贼的野心。
这不就沦为金贼的肥羊了?”
王蔤是一点不心疼作死的权贵,就是苦了百姓,被搜刮了一遍又一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她刻意放缓了语气,就像聊家常一样,又叭叭道。
“要是能举国抗金,彻底强悍起来,无需蔤神出手,最后宋金战局鹿死谁手,怕是也未可知吧?何至于宗室几乎被屠戮殆尽?”
徽帝:“……”
她说的是有些道理。
但这会儿他是真不敢说话了,主要是担心这些人砍了自己,再嫁祸到金人刺客身上,顺理成章的北伐。
除了赵?和神佑军对她的观点认可,门外正想进来的宗泽,听到后眼眶亦是微微发红。
可不正是里面小姑娘分析的这样,金人用议和为诱饵吊着满朝权贵,生生将汴京洗劫一空。
如今,除了侥幸救回的徽帝,让西路军劫持走的宗室,在昨日大战中一千五百多宗室显贵,被尽数屠戮殆尽。
还有远在东路军的钦帝,哪怕尚未传回具体消息,想必日子也很难熬。
神佑军进去禀告:“殿下,宗副帅求见。”
“请。”
“臣宗泽,恭请官家万安,晋王殿下……”宗泽正要给赵?行礼,却看到坐在他前面位置的小姑娘。
那张脸……和蔤神一模一样!
他亲眼见过蔤神莅临人间,那时祥云缭绕四周,天际泛霞,神影朦胧,神只悄至。
蔤神化作小女孩下凡来了?!
他深呼吸,再呼吸,看向晋王。
他冲自己微微颔首。
得了,真的是蔤神降临!
见到自己的信仰,激动、开心、兴奋、荣耀,崇敬……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振奋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宗副帅,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虚礼。”赵?让人免礼。
王蔤不兴奋,她亢奋。
是宗泽!
见到活着的宗泽了~
他是岳飞师傅,也是宋朝顶梁柱,去世当日,数万人在街头痛哭的民族英雄。
她借着攒盒的遮掩,往里放满新鲜水果,让小六子送过去。
“多谢……姑娘。”宗泽开心的像个稚童。
徽帝:“……”
这个小丫头大逆不道的话张口就来,老十九他们连自己说一句都不高兴,显然身份不一般。
这会儿,就连宗泽的态度,也让人玩味儿。
“宗颖、黄中辅,岳鹏举,都挺好的?”王蔤没搭理徽帝,觉得宗泽确实如她所想的那么伟岸。
她又给了很多自己喜爱的小零嘴,腰果、肉脯、虾条、薯片、辣条、小兔子奶糖,白巧克力……让他带回去分分。
“回……皆安。”宗泽见蔤神记得他们这些小人物,情绪又差点没控制住。
高高在上的神明,记得他们的名字!
徽帝:“……”
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是啥?
他都没有吃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还有宗副帅为啥这么不对劲儿?
之前,明明是挺稳重的老臣来着。
哼,他被晾在旁边很久了,都没有人搭理自己。
赵?嫌弃自己的父皇在这里碍眼,把零食给他也分了些,便将人打发走了。
接下来,他和宗泽谈论如何北伐,如何救济百姓,期间完全没有避讳王蔤。
还时不时征询一下她的意见,生怕她觉得被怠慢了。
王蔤表示不懂这些,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但她听得津津有味,嘴里的小零食也更香了。
果然是心系百姓的爱国大将,处处为百姓着想,不像宋廷的那些酒囊饭袋,只会拿百姓利益去做交换。
不过,她最后补充了一点,为宋军战死的英雄们提高抚恤。
以往战死的宋军也有抚恤,但军政崩坏,军饷拖欠,抚恤更是变成戏言,而战场上能被收殓遗体的兵卒,则是少之又少。
庙堂之上尽是衣冠楚楚之辈,可有几个记得保家卫国的英雄们?
王蔤手里的银子和铜板不多,但她物资多,不仅有衣物和粮草,还有不锈钢的武器,直接从她这边拨过去给英雄们,以慰在天之灵。
她要求安排新的部门,并设立烈士陵园,记录下来遗骸上每一个甲胄上的名字,再从兵籍中找到这个人。
核对身份后,再安排他们的后事,包括将他们的遗物,转交给他们的亲人,且必须是直系亲属,不允许冒领代领。
假若无人领取,那就交给烈士陵园。
英雄的名字将刻进石碑,让后人记得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付出过自己年轻的生命。
宗泽泪花涌动。
他替自己的将士们谢过蔤神。
马革裹尸是武将的荣耀,可普通士兵连收尸都很困难。
赵?也对此事赞同。
自古保家卫国,有几个是惊天英雄,盖世英豪降世守卫世人?
几乎全部都是埋骨青山的忠魂。
比起养着那些尸位素餐的权贵,还不如把这部分钱挪出去给保家卫国的将士用。
谈完后,赵?便让宗泽退下。
他拦下还要继续吃辣条的她:“马上要用晚膳了。”
“那我留点肚子。”王蔤笑容乖巧。
记忆中的早饭刚吃完,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
果然,快乐的时间是稍纵即逝的……
翌日,徽帝在自己尚不知情的时候复辟了。
至于仪式自然一切从简,简化到连劝说他的流程都没有。
大伙儿强迫徽帝换上冠冕龙袍。
他几乎是被赵?挟持着走向复辟之路,如同两年前他禅位给老大那般。
身处幕后的赵?,没有着急立自己为太子。
而是请他父皇下诏,召远在河北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康王回汴京,操办达官显贵们的大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