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阿那已经了解清楚亚里希尔的事了,至于乔耶到底是谁害死的她还没查清楚,这件事一定要问问亚瑟斯,不知道把亚里希尔带过来之后他会不会坦白。
有句话说得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小狸鼠能有今天也是因为他敢于坦白,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做过的也就认下了,阿那喜欢敢于承认错误的孩子,接受惩罚诚心悔过还是可以给个机会重新做人的。
阿那坐上了驾驶位,小狸鼠和亚里希尔坐在后舱。
“喂……亚里希尔……”小狸鼠小声说。
“干嘛。”亚里希尔微微抬起头,刚才他整个人耷拉着,似乎是昨天夜里做贼去了。
“你怎么了?”小狸鼠有话要说,他偷偷瞄了一眼驾驶室,把头凑近了,“亚里希尔,我问你啊,乔耶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亚里希尔慢慢转过脸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乔耶是谁?”
小狸鼠抬起眼眉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没事没事……”
亚里希尔很嫌弃小狸鼠,上下打量他,肉鼓鼓的巴掌小脸,脑门上挂着一撮滑稽的小刘海,一身大人款式的儿童尺寸正装,身后背了一个卡通帆布背包,一双锃亮的小皮鞋跟亚里希尔脚上的居然还是同款的,怎么看怎么难受,这是他认识的弗伽诺耶吗?
不不不,小狸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啪!盖章!
“你真的是弗伽诺耶?弗伽诺耶是你这个样子的?你是来搞笑的?”
小狸鼠点头,“嗯,真的。”说到这儿,小狸鼠歪歪嘴两手一摊耸耸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哼,便宜你了。”亚里希尔哼笑一声把脸转过去,不理小狸鼠。
大殿里,卡鲁格阿克雷姆还有蓝蓝和雅吉都在,海努和他们谈笑风生,亚瑟斯和娜美姗姗来迟。
此时阿那驾驶的穿梭机已经抵达皇宫门口,舱门打开之后没有人走下来,门口的卫兵们等了一会儿,还是看到人,有个胆大的卫兵走近查看,穿梭机里居然没有人,卫兵们面面相觑。
阿那进入了隐身状态迈着大步进入皇宫,唰地一下出现在大殿里,就站在大殿的正中,小狸鼠站在阿那身边,后面的亚里希尔低着头。
“亚瑟斯!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快来看看!你爹来了!”阿那歪着嘴大喊一声。
大家本来是被阿那吓了一跳的,但是突然被她这句话说愣住了,亚瑟斯的爹来了?大家都没见过,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移到阿那身后,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脸愁容的亚里希尔。
亚瑟斯刚坐下没几秒钟突然猛地一下站起来,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紧接着他反手抽出王座右边扶手下面隐藏的长剑,那是一把象征王权的长剑,只听一声沉闷的——“咻”,明晃晃的长剑划破天际,不对不对,不是天际,嗯……划什么都好啦,亚瑟斯低沉的嗓音震碎人心,“受死!”
亚瑟斯冲过来的时候阿那完全没有准备,她下意识护住身边的小狸鼠往旁边跨了一步让开道,直接亚瑟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亚里希尔。
——噗咝!
长剑插进了亚里希尔的胸膛。
「等等!这是昨天晚上说好的戏码?你还真敢这么写?」
「是啊,亚瑟斯恨极了亚里希尔,因为伊美的事情,太恨了!这个反应很正常啊!」
「好吧……」
亚瑟斯一手将长剑刺进亚里希尔的胸膛,一边对着他怒吼,“受死吧!”
亚里希尔也是个硬汉,因为他站住了,没有闪躲,他用自己的胸膛接下了这一剑,长剑穿透了他的身躯,鲜血顺着剑身滑落,吧嗒吧嗒滴在地上,殷红,散开。
“呃……”亚里希尔颤抖着,怔怔地看着愤怒到极致的亚瑟斯,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亚瑟斯是愤怒的,突如其来的愤怒,爆发,不过时间似乎是停止了,就停在长剑浸红的那一瞬间,亚瑟斯的双眼也浸染了鲜红的泪。
阿那说,接受惩罚是一种修行的方式,是对过去错误选择的忏悔,每个人都犯过错,有些错误伤害很小不值一提,但是有些错误会像暴风一样席卷,摧毁未来的道路,远远望去,狼藉一片,烟云易散,琉璃易破,贪婪就像暴风一般,摧毁一切,摧毁一切我们珍视的东西,无法弥补。
“你不配爱她,你也不配做我的父亲……”亚瑟斯开始颤抖,慢慢松开手。
亚里希尔快不行了,站不住了,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咚一声跪下,顷刻,倒下。
糟糕!
阿那倒吸一口冷气,冲上去。
地上的亚里希尔一动不动,没有了气息,亚瑟斯踉跄了两步,退后。
卡鲁格吓坏了,赶紧跑上去,“亚里希尔不能死!”
阿克雷姆也冲上来扶住快要瘫倒的亚瑟斯。
阿那和卡鲁格瞪着眼睛对视一眼,她赶忙蹲下,额头上的印记亮起,进入了亚里希尔的灵魂世界。
阿那来到了亚里希尔的灵魂世界,她很着急,四处找人,“亚里希尔!”她呼喊着。
这里不像昨天阿那来时那样昏暗,白色的世界回到了最初的纯净。
“你怎么来了……”亚里希尔在阿那身后,全身都是血,脸色苍白,无力。
“喂!你撑住啊!你带你回去!”阿那转身,抓住亚里希尔的肩膀。
“不用了……这是我应得的下场。”亚里希尔双目无神,垂下。
“你听我说,卓雅已经被我救出来了,她已经去诺克斯了,她很安全,她原谅你了,你现在不能死!”阿那极力劝说。
亚里希尔抬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的,“真的吗……卓雅被你救出来了吗?”
“是啊,明山号起航之前我就把带出来送上诺克斯的军舰了,你留着命回去见她吧,好吗?我答应你,我帮你,我帮你复活伊美,一切都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这是我的职责,你不要死……”阿那抓着亚里希尔的胳膊使了点劲,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急。
“你怎么又来了!”这个声音是亚塞西的。
阿那回头,亚塞西正眯着眼睛斜视她。
“你闭嘴!我想来就来你管不着!”阿那指着亚塞西骂道,接着又回头继续劝说亚里希尔,“你想想,天神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你来还?这是他们的错,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的国度,古拜占做不到伊美也做不到,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这是天神犯下的错!我是天神的守护者,我负责纠正!我就是厄逻预言的那个人!他们是骗了你,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国度,但是可以有美好的生活,我们可以放下仇恨选择面对,我们的心中不是只有仇恨,还有爱,还有我们珍视的美好,我们的爱人,孩子,还有我们的臣民,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美好,我们可以把贪婪踩在脚底,狠狠地踩,我们可以踩着它前进,我们可以选择做我们自己。创造和湮灭本就是一体,但是我们可以维护世界的秩序,我们都是秩序的守护者,这是我们的职责。亚里希尔,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你期待过,你爱过,你质疑过怨恨过,你也犯过错,但是你可以选择放过自己,放过那些爱你的人,卓雅还在等你,伊美也在等你。”
阿那感言肺腑了一番,站在后面的亚塞西听得一愣一愣的。
白色世界突然刮起了大风,脚下的白沙扬起。
——阿那。
阿那移开视线,伊美站在亚里希尔身后。
——是我们的错。
亚里希尔眼里含着泪,转身。
“伊美……对不起……”
扬起的白沙沉下,伊美走到亚里希尔面前,她慢慢抬起头,用手掌温暖亚里希尔的脸,凝视。
阿那要抓紧时间,赶紧转身走向亚塞西。
“你给我过来。”阿那拽着亚塞西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你是灵魂体对吧。”
亚塞西皱一皱眉头,“干嘛?”
“什么干嘛!让你帮个忙怎么就这么困难!你也骗了我们,你要赎罪!”阿那毫不客气,随便给亚塞西的头上按了个罪名。
“什么东西啊!我怎么骗你们了!”亚塞西不屈不挠。
“你闭嘴!夏苑都说了,你也骗了我们,这个忙你必须帮,不然我就冲到你家去把你家砸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啊!少废话!我要进门里去把娜亚找回来,你到时候就附身在我身上,听到没有!”阿那又拽了一把亚塞西的袖子。
“你要进去就进去!关我什么事啊!”亚塞西把袖子扯回来,甩了一下。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我让夏苑给你领盒饭!给我实相点!这两个人我带走了!别给我废话!”阿那狠狠地推了一把亚塞西,把他推远了一些。
说完,阿那又走向亚里希尔,这会儿的亚里希尔居然和伊美抱在一起了,抱得紧紧的,啧啧。
“伊美。”
伊美抬起头,注视阿那。
“伊美,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有句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还有一句话说得也好,有仇不报非君子,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个男人,被亚瑟斯扎了一剑,命都没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每天都在这里折磨他的灵魂,罪也受够了,饶了他吧,怎么样?”
——亚瑟斯是谁?
阿那愣住,“呃……”
亚里希尔沉下眼眉斜视阿那,伊美不知道亚瑟斯吗?
阿那甩了甩胳膊,“管他呢,谁都行,他都死过一次了,不如就放了他吧,怎么样?”
伊美低下头,看着亚里希尔胸前鲜红一片。
“你看啊,我是有四个天神印记的人,不是我自夸啊,依西塔亚斯是我复活的,我本来就是她的守护者,现在你们的事情呢有点棘手,我是这么个打算,我想让所有的天神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大家都好好活着,不管厄逻的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先顾好自己你说对吧,你们两个的恩怨呢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们的事情已经影响到我这边了,我这两百多年过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啊,我也很憋屈,你们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和我的孩子也没好日子过,一会儿这里打起来一会儿那里又干上了,我也很难受啊,你看要不这样,亚里希尔呢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以后呢也别藏着掖着,实话实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摊开了讲呢?要不咱们这样,照葫芦画瓢,你到我这儿来,我复活你,然后你跟亚里希尔该干嘛就干嘛去,他放过了弗伽诺耶,那我也既往不咎了,剩下的什么恩捷列克啊尼杰亚啊我去处理,你们俩就别掺和了,咱们以后相安无事,你看怎么样?”
亚里希尔有些激动,“你真的愿意帮我?”
阿那又甩甩胳膊,“嗨!你放过了小狸鼠,我也放过你!我还得帮他把老婆找回来呢,咱们抓紧时间行吗?别墨迹啊!”
——她说的对……
阿那喜出望外,这事情就快解决了,“你看,你老婆都说我说得对!”
——是时候放下了……
阿那继续苦口婆心,“对嘛,这就对了嘛,我真的忙得要死要死的,咱们赶紧的,我还有好多事没办呢!”
——好吧……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伊美答应了,她答应原谅亚里希尔。
阿那如释重负,“这就对了嘛!不要活在过去,走吧走吧。”阿那回过头对着亚塞西喊道,“喂!亚塞西!我们走了!”
亚塞西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她们面前,“你……决定了?”
阿那点点头,“对啊决定了。”
亚塞西反斥,“没问你!”
——阿那说得没错,创造和湮灭本为一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谁都不能逃过,何必太执着……亚塞西,我们要守护这个世界,尽我们的力量。阿那……答应我,守护这个世界。
阿那晃晃脑袋,“嗯!放心吧!我会让你的生命之海回到原来的样子,我答应你。”
伊美微笑着面对阿那,把她的手放在掌心,“好……那……你也是我的阿那。”
画面极度和谐,亚塞西就快抓狂,“走吧走吧,快走吧!真是烦死了……”
亚里希尔额上的印记消失了,他恢复了呼吸。
抽离灵魂世界的那一刻,阿那忽然被一道光击中往后扑倒,幸好海努扶着她。
“阿那!阿那!”海努也很着急,阿那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大殿里忽然刮起了风,很快散去。
阿那嘀咕着,“哎哟我的妈呀!”她被海努扶起来,定神看了一眼地上痛苦的亚里希尔,他身上的剑还没拔呢!“赶紧拔刀啊!愣着干嘛!”
“噢!”卡鲁格应声赶紧上去把插在亚里希尔身上的剑拔出来,这不拔不要紧,顿时鲜血从伤口里喷出来,噗啦噗啦往外冒!
亚里希尔此时的表情比刚才被剑扎中的时候还痛苦,五官扭曲,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阿那一下慌了神,这下怎么办!“哎呀!这样不行!”阿那拨开卡鲁格,扑上去按住亚里希尔的胸膛,使劲按,接着她额上的印记再一次亮起,大殿被她照亮了。
治疗中……
没过多久,阿那放开亚里希尔,瘫倒在海努的怀里。“累死我了……让我歇会儿!”
小狸鼠很着急,他也扑上来,“妈妈!你没事吧?”
阿那喘着大气,亚里希尔已经恢复了平静,伤口也不冒血了,她摆摆手,如释重负,“没事没事……卡鲁格!你们看着他!”
蓝蓝迈着小碎步走上来盯着亚里希尔看了又看,还用手指戳了两下亚里希尔的肩膀。“活了吗?”
海努把阿那扶起来,她的手上都是血,看起来挺吓人的。
阿那低头看自己一眼,顿时火气上来了,“喂!亚瑟斯!你们真的是有很大的误会,别冲动啊,就这一剑,你妈差点玩完了!”
亚瑟斯靠在阿克雷姆身边凌乱,颤抖,“啊……我妈……她在哪儿?”
阿那甩了两下满是鲜血的手,“这会儿知道着急了?你刚才差点把你妈送走!”
亚瑟斯这才明白,“她……”
卡鲁格觉得有些奇怪,亚里希尔额头上的印记不见了,他摸摸亚里希尔的额头,转身走到阿那面前仔细看。
“干嘛?”阿那问。
“阿那!你!”卡鲁格指着阿那的额头惊呼。
大家纷纷围过来,盯着阿那的额头。
“哇……妈妈头上又多了一个印记……”小狸鼠仰着头喃喃道。
“老大……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蓝蓝看看亚里希尔,再看看阿那,觉得有些蹊跷。
阿那歪嘴一笑,“我又丑了。”
海努抱着阿那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多了一个?”
阿那摆摆手,“这都不要紧,对了,伊美怎么不认识你?”她继续跟亚瑟斯对话。
亚瑟斯一脸吃瘪,转过头怒视亚里希尔,“我……都怪他!”
众人把目光转向躺在地上虚弱的亚里希尔,这里面的故事一定是错综复杂且火光四溅。
阿那沉了沉气,“哼!待会找你们算账,我得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这样下去不行!我都快给你们搞崩溃了!全体注意!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集合!我去洗一下,哼!累死我了!我这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阿那又使劲甩了一下手,血差不多已经干了,她迈开步子朝大殿后面的门走去,蓝蓝和雅吉赶紧跟上去。
刚才外面的卫兵还在疑惑穿梭机上没有人的问题,现在终于意识到大殿里出了事,他们赶紧跑进来,看看地上的亚里希尔再看看亚瑟斯,又是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亚瑟斯一直坐在会议室里发呆,阿克雷姆陪在身旁皱着眉头,娜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坐在亚瑟斯身边。卡鲁格和海努扛着亚里希尔去医疗室处理伤口,其实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他还有些虚弱。卡鲁格很后怕,不停地念叨着还好阿那在这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海努一脸懵,他对着亚里希尔看了又看,确实和亚瑟斯很像。
阿那的身上都洗干净了,她一边洗一边骂,口吐芬芳骂得可难听了。蓝蓝给阿那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这半个小时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只有阿那的嘴一直都没停下,蓝蓝和雅吉都不敢乱说话,他们在一边递毛巾,还找来一些吃的给阿那补充体力。
小狸鼠不敢进会议室,也不想去打扰阿那,他在洗漱间门口听到阿那噼里啪啦地把他们每个人都骂了一遍,只好转身跑到大殿里,侍从们正在清理地面的血迹,那把长剑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小狸鼠打了个冷颤,吓得赶紧跑开。